白殊让小黑计算过大小,挑出一块色泽更明艳的:“就它吧。”
    接着又去看玉佩。
    这些玉佩各色都有,白殊一件一件看过去,突然指着两块并排的问:“这两块的图案,是不是上下相反的?”
    刘继思过来看看,笑道:“三郎好眼力,这云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这个。我记得是……本来想雕两块一样的,搭着卖一对,但匠人为了避开玉中杂质,就给改成了这样。你常穿浅色衣服,左边这块倒是很配你;若是哪天穿的衣服颜色撞了,可以换上右边这块。”
    白殊看着那两块玉佩,笑道:“好,两块我都要了。连上刚才那块赤琼,表兄算算钱吧。”
    刘继思摆摆手:“你拿去便是。”
    白殊却摇头:“这些不同,我得给了钱才能安心用。”
    刘继思也没勉强,报了个数:“回头我从你分润里扣就是了,账会记好的。”
    白殊这才满意,另挑了穗子让婢女给其中一块缀上,再和刘继思闲聊片刻,便起身告辞。
    *
    回到上景宫,白殊换过一身衣服,看着时间差不多,就要去寻谢煐。
    不过,他刚出了门,就见谢煐走进院中。
    谢煐上下打量过他,见他穿着白色道袍,外头难得配了件绯色氅衣,衬得白净的面上都多一分血色。腰间挂一块赤琼佩,中间是个平安扣,外层围绕着吉祥云纹,下方缀个暗红色穗子。
    白殊迎上前问:“骑马还是坐车?”
    谢煐看向院中还未卸的马车:“坐你的马车便可,省得再套车麻烦。”
    白殊自是无所谓,京城内的路维护得好,他的小马车也走得平稳。
    不过,上车之前他让知雨取来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块玉佩。
    “和我腰间这块一同向表兄买的。”白殊接过来递给谢煐,“我瞧着好看,想送给殿下。”
    谢煐微愣,接到手中细细看过。
    这块是羊脂白玉,式样与白殊腰间那块相差不大,同样中间一个平安扣,只外围的云纹有些不同……
    谢煐抬首:“这云纹和你那块上下相反?”
    白殊笑着夸他:“殿下好眼力。”
    谢煐深深看他一眼,转手递给身旁的冯万川:“拿去缀个明黄穗子。”
    这听着是要平日里穿常服时戴了。
    白殊笑容加深,又从知雨那拿过另一个小盒子打开:“暗红色的穗子我多要了一条,应当和殿下那块龙形墨玉挺搭。”
    谢煐又看看他,再次接下来转给冯万川。
    两人这才登上车,一同去往卫国公府。
    卫国公与老夫人听闻两人同车而来,看他们的目光都越发柔和。
    老夫人听着孩子们说话,将白殊和谢煐夸了又夸。
    卫国公微微一瞪薛明芳:“就你最没用。”
    薛明芳委屈:“这是殿下没给我派任务!”
    旁边贺兰和给他倒酒,低声道:“多敬酒,敬祖父、敬殿下,祖父就顾不上你了。”
    薛明芳嘿嘿笑着举起酒盏。
    一顿晚膳吃了一个多时辰。卫国公府的酒烈,两人离开时谢煐已经微醺,上了车便半躺下来。
    这辆车是白殊日常在京中出行坐的,不多宽敞。他这一躺下,就贴到了靠着软枕坐的白殊身旁。
    白殊看他闭着眼,暗中戳戳小黑:“太子醉没醉?”
    小黑扫描过:“半醉。”
    白殊想了想,将怀中黑猫放下,拍拍谢煐肩膀:“殿下,起来一下让我挪过去,你枕我腿上,能舒服些。”
    谢煐微睁眼看他,依言半撑起身,待白殊挪好位置,便将头枕上去。
    白殊给他松了松发髻,伸手揉着他两边太阳穴。
    谢煐就这样仰头看着人,好一会儿后,抬手抚上白殊的脸。
    他手指上有握剑和握笔留下的薄茧,在白殊润滑的脸上划过,带起一丝微痒。白殊不由自主地侧过脸,在他手指上蹭一蹭,还忍不住低笑一声。
    谢煐顿时眸色更深。
    他长指向后伸去,穿进白殊发间,缓缓扣到白殊脑后,微微用了些力。
    这力道并不足以将白殊压下来。
    不过,白殊还是停下动作,侧转着身缓缓向下弯腰。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渐渐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
    白殊略偏下脸,鼻尖在谢煐高挺的鼻梁上轻轻蹭过。
    几乎同一时刻,他便感觉到扣在自己脑后的手微微一收,下按的力道也加重一分,但又很快卸去。
    白殊喉间发出声低低的闷笑,一只手捏住谢煐的下巴摩挲……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急停,白殊一个重心不稳,向侧边倒去。谢煐赶紧松开扣在他脑后的手,改而拉住他手臂,帮他稳住身形。
    下一刻,车外响起车夫的怒斥:“你不要命了,这样冲过来!”
    紧接着又传来一道叫喊,声音从车头一路转向车尾:“楚溪侯,求求你救救命吧!”
    谢煐暗自运运气,坐起身猛地推开车门。
    白殊也从他背后往外望,见外面跪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年轻人抬头看过来,浑身巨震:“太、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搭救
    年轻人看上去约摸十七八岁的年纪, 此时身前身后各有两个东宫卫拔出长刀拦着。
    他抬着头从东宫卫的身影间瞪视着谢煐,不敢置信地喃喃:“这、这不是楚溪侯的车吗……我观察了一整天,楚溪侯白日出过两次门……”
    谢煐面色更黑, 沉声道:“带回去!”
    随即便重重合上车门。
    白殊已经重新倚着靠枕坐好,看谢煐盘腿坐在一旁暗自生闷气,就把刚抱起来的小黑放到他面前,笑着劝:“给你撸猫,消消气。”
    谢煐转眼看他,又低头看看用小脑袋蹭自己手的黑猫, 虽然没太听懂,却也抬手顺起黑猫的背毛。
    小黑矮身趴下, 舒服地眯起眼睛。
    白殊随意找个话题,说起刚才晚膳的一道菜:“我很喜欢那味道, 我们家厨子会吗?”
    “那是北边的风味。”谢煐被他一句“我们家”安抚下来, 缓和了脸色, “你既喜欢, 回头让冯万川遣厨子过去学一学。”
    手下抚着猫, 没一会儿谢煐的气也就散了。只是刚才的气氛已然消散, 再想继续也不合适。
    不过此处离上景宫已经不远,两人还没聊几句,车子便驶进家门。
    谢煐让人押着那拦车的人进正殿。
    正殿宽敞, 杂役们忙碌片刻才将蜡烛都燃上。殿中站了两排板着脸的执戟东宫卫, 再有两排手搭腰刀的,一室明亮又摇晃的烛火下, 威慑感十足。
    年轻人微抖着身子跪在殿内, 对坐于上首的谢煐与白殊叩头, 声音带颤地道:“我、学生……吴敬书……见、见过太子殿下、楚溪侯……”
    白殊看他身上穿着圆领袍, 口中又自称“学生”,该是个有功名之人,那日常见储君其实不用跪。不过看他现在吓成这个样子,估计也想不起来那个。
    谢煐静静地看着下方之人片刻,施加够了压力,才开口道:“你今日一直在跟踪楚溪侯?”
    吴敬书抬起身,但还是缩着脖子,目光怯怯地在谢煐和白殊间来回扫。
    站在他身前的孟大猛一瞪眼,喝道:“太子在问你话!”
    吴敬书像只受惊兔子似地一抖,连忙回道:“是、是……学生只是……想认一认楚溪侯……学生听闻楚溪侯很心善,便想来求救……”
    孟大再次喝道:“何事求救,说清楚!”
    吴敬书这次没抖,他再叩个头,随后竟是跪得腰背挺直了些,声音也变得响亮。
    “我想求楚溪侯救救舍妹!舍妹豆蔻年华,上月去应玄观上香时被宁王相中。宁王欲纳舍妹为妾,遭我拒绝,如今便以势压人……学生实在无力……”
    说到后面,他眼中已经泛起泪光,声音也带上哽咽。
    吴敬书抬手用袖子抹下眼睛,第三次叩头:“求太子殿下与楚溪侯救救我们!”
    他原本听说楚溪侯心善,走投无路之下只想死马当成活马医,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这么不好,竟然碰到以暴戾闻名的太子。但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试一试又实在不甘心。
    大不了就是两人一同死,下辈子再做兄妹吧!——吴敬书狠狠咬牙,在心中这般想。
    上首的白殊和谢煐都没料到会听到这种事,不由得对视一眼。
    白殊暗中戳小黑:“豆蔻是多大?”
    小黑将搜索内容显示出来:“十三四岁。”
    白殊震惊:“这不还是幼女吗!”
    他禁不住低喃出声:“宁王竟然能对那么小的下手!”
    谢煐耳力好,听见后传头看看他:“十三四岁成婚虽然早,但民间也不是没有,尤其穷苦人家。”
    白殊却是皱起了眉头:“可宁王都三十多了吧?”
    谢煐略有些不解:“天子年近六十,后宫新晋的美人据说也有十五六的。”
    白殊盯着他眼睛:“你也喜欢那种年纪的?”
    谢煐凤眸微微瞪大。
    两人对视片刻,白殊移开目光,对还保持着叩头姿势的吴敬书道:“你站起来。”
    吴敬书抬起头,愣愣地回视过去。
    白殊再次道:“站起来。你有功名在身,不须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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