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秀玉听了,心里真是不好受。

    只听他那凄凉的如梦呓般的轻语依旧传来:“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以前我总怕那段神仙似的日子是梦幻泡影果真果真是如此啊”

    “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换回以前那样的日子,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赶我走,已经到控渊关了,每一天我都睡不着,就象个待斩的死囚,秀秀,我活得好辛苦”他的语声一下子哽咽住了,直停了一分钟光景,才又续道:

    “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的就象我也不会原谅在背后暗箭我的表舅,连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自是没面目令你为难,我也有男儿尊严”

    语声又略停了一小会儿,忽然他以一种追忆式的轻笑口吻说道:“想想上天已然是对我不薄了,若那日真死在江里,此生是一片荒芜,如同废墟一样,乏善可陈,遇着你,我才知道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快乐我竟也能有过一段象神仙一样的好时光”

    “可是秀秀”他又伤心地呜咽起来:“之前我有多幸福,我现在就有多痛苦,你不再喜欢我了,不再愿意同我多说话,我故意吃得少,你也不再关心,你能教韶国人打扑克牌,却从没教过我,还有故事机,以前也没给我看过,现在却用来给那么多韶国人讲故事,谈笑之间,你能轻松地挣下数十万两银子,相形之下,我何其无能,我很彷徨,很茫然,我不知道对你而言,我能有什么用?”

    “在永国我已是个昭告天下的死人,你也不要我了,生已无欢,死亦如归,这人世间无任何可留恋之处了,我想在那一天的最后一刻,得个解脱,只是求求你:把我的尸体存到你说的那个空间里吧,我不要离开你,这样你就不会再担心我会在背后暗算你了”

    俞秀玉的心中突然象浇上滚烫的辣油一般地剧痛。

    脑海里猛地闪过他那日说过的几句话:“在我离开之前,想求你一件事你说过要为我过一次生日,到了控渊关后就过吧在我离开之前,我们还是象以前那样相处,让我再做几天澈澈行吗?”

    原来他竟打着自尽的主意。

    她再也装睡不下去了,猛地睁开眼睛,痛心无比地注视着他。

    江心澈的神情吃惊地骤变,半分钟后,敏感如他,唇角忽而挑起一朵凄然的笑意:“原来有我在,已让你无法安心入眠。”他速度极快地下床要走。

    俞秀玉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急道:“不准走!我们得谈谈。”

    在这张古式大床上,两人盘膝对坐,有些类似‘古人问对’的架势。

    “外面不会有人偷听吧。”俞秀玉道。

    江心澈凝神一探,道:“没有人,若有人靠近我能觉察到。”

    她又动念用金粒子电荷们在外飞快地“巡”了一遍,果然没有人敢靠近。

    于是她轻声说道:“澈澈,男人的心思大都想建功立业,名留青史一番,永国的皇位,你想要吗?”

    江心澈眉毛都未动一下,只眸色黑黑平静地凝视着她,面无表情,不应不答。

    “你现在已经被封为‘章怀太子’了,你那父皇既然是那种容不得分权的‘独夫’心思,不妨就先隐姓埋名,在外面发展势力,现有银子三十万两可以给你先建立个小据地,慢慢发展,积聚势力,还也可以把制鞋生意、玻璃镜、吞斗那些经营推广,聚敛财富,招兵买马,等到好时机,再亮出你的太子身份,既名正言顺,又有实力保驾,永国的皇位也不是很难拿下的,你想当皇帝吗?”

    江心澈自嘲式地一笑:“我自知没有做一国之皇的治国之能和帝王心术,秀秀你本是王储,若是你愿意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会拼尽全力打一个天下赔给你,你做女皇肯定治国比我强。”

    俞秀玉的额上顿时飞了黑线,怎么试探他的心意,倒弄到自己头上了。

    “啊不!我可没有那种雄心壮志,要担负千千万万人的命运和生活,也没有什么治国本事,话题别歪楼,我只是问你,你想当皇帝吗?”

    “就是玉皇大帝,我也不想当!”江心澈眉宇间略过不耐烦,硬声道:“别费心给我找路走了,我不需要,这个人世我已经呆得够够的,我只求在死后你能把我安置在你的空间里。”

    俞秀玉也怒将起来:“死死死,拿死威胁我?我的宝贝空间里难道会装一个稍有不顺就要寻死觅活的懦夫吗?”

    “我可以告诉你,你这边死了,我那边会找人给你料理后事,买座风水山为你风光大葬,我会为你流些眼泪,也许还会伤心一段时日,但最终一定会下定决心忘掉你,忘得干干净净,半丝儿不剩,因为我不会一直记着想拿死来惩罚我的人!”

    她的双眼中怒痛灼灼,噙含着大颗大颗的泪水,简直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那泪水连珠子般不断地滚落,但脸上的神情却是极伤痛倔犟的,充满了割裂感,就好象流泪的是别人的眼睛。

    江心澈一下慌了手脚,伸出双臂去圈抱着她,口中有些语无伦次地嗫嚅着:“秀秀,别哭,你别哭啊,我哪有那种坏心思,我从没想过什么惩罚你你不再信任我了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能让我留在你身边死了会很可靠你也喜欢我这具身子”

    俞秀玉听得五内欲摧,一下扑在他的口上,抱着这个小傻瓜只是默默无声地流着泪。

    江心澈感觉到她热热的眼泪源源不断地透过衣襟,这简直象要了他的命,觉得心都要碎了,更加仓皇道:“秀秀别伤心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错我很笨的总是做错事你要怎么惩治我都行只别伤心了秀秀别哭”

    “澈澈,我舍不得你,我不让你走”她流着泪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江心澈身子一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俞秀玉直起身子,泪眼凝视着他,哭着坦承:“我之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我怕无法象以前那样信任你,有了隔阂,我们会相处尴尬,会伤了你的心,会坏了原先那份情谊,可我现在不想再折腾了,你痛苦,我也很痛苦,只是我现在还是没办法象以前一样信任你,这样,你还愿意留下吗?”

    江心澈心情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重重地点头。

    俞秀玉泪眼中忽然涌上复杂的神色:“如果你下次再要对我不利,记得一定要下手重些,直接杀了我,因为我不想再经历和体会象上次那般的痛苦。”

    “秀秀,不会了!我绝不会”

    他还没说完,就被俞秀玉打断了:“没用的,有些事情发生时,还没等你想明白,身体就已经直接做出了反应,就象上回的那一刻,你的选择,是朋友比我要重要得多,我知道你很恨韶国皇帝,说不定我们进韶国皇时,你会忍不住在金殿上动手刺杀他。”

    江心澈十分惊愕地看着她。

    俞秀玉噙泪而笑,笑得很惨淡:“看吧,我坦白过:无法象以前那样信任你了,我会揣测,会怀疑,会捕风捉影地乱想象,有时还可能会下意识地防备你,这样多疑的我,您还愿意跟着吗?”

    江心澈定定地看着她,足有一分钟,而后郑重地答道:“我很明白皇族中人对背叛者的心态,你没有杀我,还肯留下我,这份施予的气量,我所不及,秀秀,我要同你在一起,让事实和时间以后来证明,我要重新赢得你的信任。”

    俞秀玉的眼泪忍不住又涌泉般地冲上来,她忙垂下头,泪珠坠于衣,晕湿轻点,很快她又抬了头,继续她的‘小人之心摊明面,丑话事先说前头’。

    “你在这个时空是一国的皇子,荣华富贵,天赋特权,别人都仰视你,你俯瞰芸芸众生,你同我在一起,就只能做个庄园主或是富商,因为我只想建几个漂亮的大庄园,弄一些赚钱的铺子,兴兴头头地挣银子,享受生活,不时地会四处旅游一番,看看美景,吃吃美食,有能力时扶贫帮困,救助弱小,没能力时,我也不会自居救世主,把什么都揽上身,我喜欢过的生活方式会是平淡安宁的,你可愿过这样的日子?”

    “我当然愿意,皇之于我,犹如龙潭虎,罪恶渊薮,嫡皇子的身份又如何?不过是穿一身高贵锦袍,赤脚站在刀尖上,脚下扎痛得鲜血直流,外表还得装作雍容典雅、形若无事,疯了才想做那倒霉鬼呢。”

    俞秀玉听了忍不住笑起来,笑完了又说道:“还有,六月的雨季就要到了,我可能会一直陷入昏睡,我现在要留下你,你会觉得我是在利用你吗?”

    少年闻言,更是喜道:“我能对你有用处,那是求之不得的事,秀秀,我盼望自己能有很多很多的可利用之处。”

    俞秀玉木呆呆地望着他,自己这些个低劣的试探在如此的纯真天然面前,太渣了,她忽然很是自惭形秽。

    她羞愧得想避开,就象黑渊想要躲开月光:“澈澈,我有些困了,今天先聊到这儿,你也早些睡吧。”

    江心澈却没有觉察,他为能仍在一起而感到欣喜若狂,他躺回充气床上,终于解开了纠结数日的心结,没两分钟,眉宇开展着酣然入梦,渐渐发出了微微的轻鼾。

    俞秀玉侧头在枕上,定定地端详着少年纯美无忧的睡容,心头却翻腾着另一件心事,这是她刚才的领悟——原来爱一个人,只是一味地无微不至去呵护他、照顾他,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让他感觉到,他被需要,他是不可缺少的,他的存在是有价值,有意义的。

    “我如何才能让澈澈体味到更多的不可或缺的价值和意义呢?”她在睡着之前,脑子里在不断地探索着这个命题的答案。

    第五十三章:园宅夜话(下)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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