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将军……
    姜娴一边慢慢喝茶,一边回忆霍姓的将军。
    「咳咳咳咳咳!!!」
    「母妃别着急,喝慢点儿!」
    见姜娴呛着,昭儿立刻一边轻拍其背,一边从宫女手上拿过手帕,给母亲擦嘴。姜娴她定定神,反过来安抚担忧的儿子:「没事,只是想事儿喝茶呛着了。」
    霍将军啊!
    封狼居胥,禅姑衍山,饮马瀚海,勒石燕然的霍将军!
    姜娴并非历史爱好者,她的时间都用来钻营相对容易赚钱,能赚快钱的科目了,但即使是她,也听说过霍将军的军神威名。实在是难以想象,那声声叫着自己堂姐的年轻男人,拥有对标霍将军的能力。
    系统:【宿主不必惊讶,角色卡生成的人物是高等人工智能生命,对标的是古今中外人类的数值天花板。】
    换言之,姜一再逆天,也是有史可循的。
    愚蠢的人类太惊讶,只是因为这等级的天花板人才少得在历史长河里都很罕见。
    「母妃,原来堂舅这么厉害!」
    昭儿正是会崇拜骑马杀敌大将军的年纪,双眼闪闪发亮,只是旋即低落了下来:「堂舅立了大功,也将咱们和容母妃的家中对立起来了吗?」
    闻言姜娴不禁叹息。
    生在皇家里的孩子,即使保护得再好,也对权欲斗争的事视如呼吸般自然。不过,姜娴想,这也并非坏事,惯子如杀子,重要的是好好引导教育:「昭儿可是觉得,你堂舅既有能力,并不急着在北川战事上展现?」
    昭儿有点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容贵妃待他如亲子,小孩能感觉到谁在真心待他好,他当然不怪英勇的堂舅杀敌威猛,只是既有才干,留待下次展现也行,母妃这么受宠,她的堂弟岂会被埋没。
    姜娴:「可要是你堂舅不站出来扛事,为难的就是你父皇了。」
    小团子纠结得眼睛变成蚊香。
    父皇也很重要啊!
    姜娴:「贵妃待你好,也待皇上好,皇上要处置容家的人,他比你更加左右为难,只是为国君者,他比昭儿你想事情多了一个角度,你知道是站在谁的角度吗?」
    昭儿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了。
    她索性将儿子拥入怀中,低声说:「战事早一日结束,北川受战乱所苦的百姓,就能早一日得到平安。为君者,要将百姓放在心里,爱民如子不是一句空谈,甚至有时候,他们比你最亲近的这些人还要重要,因为昭儿你每日享用的美食,穿的温暖衣裳,背后都是百姓的供养和付出。」
    怪不得皇帝要带儿子去视察民情。
    对在皇宫里出生和成长的皇子来说,「百姓」是个很虚无飘渺的字眼,见又没见过,摸也没摸着,人如何去爱一个抽象的形象?
    「爱护百姓是父皇的责任,所以父皇才会那么为难?」
    「等昭儿再大一点,你也就要承担起这种责任了。」
    即使当不上皇帝,好歹也是个在朝廷里担要职的王爷。
    姜娴可不愿意看见亲儿子当皇亲国戚时,搁那鱼肉百姓。
    小团子似懂非懂
    地点头,心里对父皇越发地同情起来,平时二弟和三弟闹矛盾的时候,他居中调停都觉得焦头烂额,偶尔还有太华公主加入——母妃和父皇都让他要顾惜妹妹,更难搞了!四兄妹尚且如此,何况是执掌天下权柄的皇帝。
    「难搞哦。」
    崽崽苦恼。
    正当他觉得父皇很可怜的时候,又听到母妃说:「要做决断的皇上很为难,可相对地,他也永远不会被推到天秤的任何一端,拥有选择权的只有他,所有人的命运皆在他的一念之间。所有人啊,都巴不得坐在他的位置呢。」
    老板不易,动辄能欠上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可前仆后继地想去创业的,难道又是傻子?
    打工人最不该的,便是同情老板,共情老板,做工人阶级的叛徒。
    「不过我跟你说的话,你记在心里就是,不要跟别人提起,特别是你父皇。」
    姜娴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昭儿很认真地点头,声音稚嫩却坚定:「这是儿子跟母妃的秘密!」
    他要跟母妃天下第一好,父皇排第二。
    但他觑了觑母妃的神色,还是暗自做了一个任性的决定。
    自从开始去上书房后,皇子能够自由支配的时间就变得很少,谢昭更是卷王之王——他不仅有先生布置的作业,还有母妃给他的课业,要他做全才。不过,时间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能有的,何况聪颖如他,其他皇子要用一个时辰才能完成的作业,他半个时辰做完,还能剩出时间来二次检查,更别提背书了,他过目不忘。
    如果拿大皇子的学习进度去要求其他皇子,大家怕是会读得眼冒金星。
    因此,谢昭虽然有「补习班」,但硬要说的话,并不比其他皇子忙碌多少。
    和母妃谈话过后的第三天,谢昭就在自由支配的时间里,支开了嬷嬷、宫女和太监,溜到昭阳宫,向看门的太监说道:「我听闻容母妃病了,所以来探望,你去通传一声。」
    小太监一脸为难:「殿下,贵妃娘娘她下了令,除了皇上谁都不见。殿下的心意奴才会代为转达的,但殿下还是先行回去吧。」
    居然真见不到人!
    谢昭不信,他有点倔:「容母妃不会连我也不见的,你不去说一声,你让秋云姑姑来跟我说,她肯定会带我进去。」
    小太监连忙应好。
    秋云出来的时候,面上愁云密布:「奴婢倒是想带殿下进去,这些天来娘娘一天只用一碗粥,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奴婢怎么哄都没用,娘娘向来疼爱,殿下或可使娘娘欢颜,可奴婢也怕娘娘迁怒殿下。」
    这话由宫女说来是僭越了,但秋云是容贵妃从府里带进宫的丫鬟,两人的主仆情份在那,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也是使得的。
    依她看,主子挂心家里,却没怪淑妃娘娘。
    上回秋堂气愤得很,觉得姜将军是淑妃的堂舅,容家陷入现在的境地全怪姓姜的,以后就该老死不相往来,话没说完呢,容贵妃就叫她闭嘴,别让她再听到说淑妃不好的话。
    秋云和秋堂一样,都是在容府长大的丫鬟,对容家感情很深,秋堂会气忿,秋云也理解她,只是她觉得主子心里是牵挂着淑妃娘娘的……
    比起容家,秋云更在乎主子的感受。
    何况说句不好听的,前朝是会影响到后宫的格局,可最终这些做妃嫔的,不还是要生活在后宫里?万一容家倒了,主子又因家族被皇上冷落,能依靠的就只有淑妃和大皇子了。
    「迁怒便迁怒,我皮实,让容母妃骂两句不打紧。」
    谢昭道:「不瞒你说,我母妃也挂心着容母妃的事而寝食难安,姜将军大捷归来也
    未能使她展颜。容母妃这会可醒着?我知道你们不便将我放进去,不打紧,如果容母妃醒着的话,我自个翻墙进去找她便是。」
    「这怎么使得?」秋云沉吟片刻,小声道:「主子醒了,还没传膳,在院子里的秋千坐着。」
    谢昭大喜,在谢过秋云后,便一溜烟的跑了。
    昭阳宫的守卫森严,到处有太监宫女,哪能纵得外人翻墙进来?奈何这「外人」是皇帝面前极得宠的大皇子,尊卑有别,面对这位有皇位继承的熊孩子,谁也不敢真的上手阻拦他。
    他对昭阳宫太熟了,来这儿玩的时候,容贵妃从来不拘着他,也不怕他碰坏东西,只怕他万一弄碎了瓷器金器时,割伤稚童幼嫩的手。于是,谢昭挑了处最靠近花园秋千的宫墙,使用司空睿叔叔教他的轻身之术,轻松一跃翻过去。
    昭阳宫的花园内。
    自从那夜不欢而散后,皇上已半月余没有踏足昭阳宫,这也是容贵妃在嫁给皇上后,除了他被先帝外派出去之外,第一次这么久没见到他。她在秋千上坐了会儿,便头晕目眩起来:「这物件摇得本宫头疼,也不知道那胖墩为何这么喜欢坐在上边……替本宫搬张摇椅来。」
    后宫里妃嫔躺的摇椅,大多是皮的和木的。
    独独是她的昭阳宫里,有一张水晶摇椅,还有玉白摇椅,她的父兄曾许诺,等她诞下儿女,他们就往宫里送一张金子打造的摇椅,供她赏玩。
    摇椅的晃动幅度比秋千小,她躺了下来,静静地望向秋千。
    秋堂忍不住:「娘娘坐不惯秋千,不如把它拆了,建个小池塘养养鱼。」
    「本宫也不喜欢鱼。」
    容贵妃一手支着下巴,烦得要命。
    她消息灵通,对整件事的了解程度,更甚于得意忘形的郭小仪。她哪怕怨皇上翻脸不认人不念旧情,也断断怨不到姜娴身上。
    可怪就怪前朝的事儿,使得她和淑妃关系尴尬。
    容贵妃又心情大坏,前七天是谁都不想见,现在是想见淑妃,又不可能亲自上门去,事情偏偏就在这拧住了,自怨自艾。
    娘家父兄靠山倒了。
    和皇上一见面就吵架。
    和闺蜜冷战。
    后宫那一帮***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说她,烦死了!
    ——四个deff叠得容贵妃什么都不想吃,把自己关起来,瘦得形销骨立,偶尔想想:「这日子过的,本宫不如跟着父兄一同去了罢了……」
    秋堂:「娘娘怎么能这么说呢!」
    容贵妃:「怎么不能了?」
    秋堂面露难色:「老爷和少爷,还活得好好的呢。」
    容贵妃:「……」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容贵妃恹恹的,她生来就是来享福的,没吃过一天苦,受过最大的委屈是因为长相太妖艳,丢了正妻之位,输给楚思芸,如今却一整个后宫的人都能看她的笑话。
    马容华说没有,皇后不让说了。
    「到头来,本宫还是得靠楚思芸才能保住脸面,活着有什么意思,」容贵妃忿忿然,又道:「淑妃呢?她就看着别人欺负本宫?」
    秋堂:「娘娘,淑妃还没出月子,不能离开碧华宫半步。」
    「所以这就是她不来看本宫的理由?」
    容贵妃明艳的脸庞现出薄怒。
    她明知道自己蛮不讲理——是她自己闭门称病不见任何人的,又怪淑妃她不来,淑妃又不是马容华,要做低伏小的讨好她。容贵妃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并不会处理「朋友」关系,遇到矛盾和误会只有大发脾气和关门自闭逃避两个选项。
    两人一个在碧华宫
    ,一个在昭阳宫,却得出了同样的结果。
    容贵妃越想越气:「皇上就算了,淑妃她怎么可以不来看本宫!?难道要本宫过去找她吗?本宫还没抱过小公主呢!」
    秋堂把头低得低低的。
    就在容贵妃大发脾气的时候,面前咚的一声。
    ——那个喜欢玩秋千的小胖墩,从天而降。
    司空睿叔叔教的轻身之术很好使,谢昭原地翻了个跟头,除了蹭一身的草,屁.股墩又撞得有点疼之外,并未受伤。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好险才忍住没有尖叫出声,秋堂大惊:「殿下,殿下怎么从这边过来了?这多危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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