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皇宫的马车后,瑚图里好似在窗口看见什么了,摇了摇布木布泰,她顺着瑚图里的意思往外看去,在看到多尔衮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后,不由一怔,露出微笑。
    果然是多尔衮啊,她将帘子放下,内心突然安定许多。
    而马车外的多尔衮自然不会错过自己媳妇的目光,只是他紧绷着脸,不敢对上布木布泰的眼神。
    就这样,马车一路跑着,多尔衮一路相随,直至抵达皇宫时,布木布泰下了马车,面带笑意对意图躲藏起来的多尔衮招了招手。
    多尔衮刚拉着马转过半截身子的动作突然僵硬了,像是做了一番思想准备,才慢慢转过身来,“……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在此刻是真的想笑了,不过还是克制住了,她总觉得自己一笑,多尔衮可能会骑着马逃跑了,有时候这家伙大胆极了,有时候又比谁都容易脸红。
    “多尔衮,寅时中刻你再来接我吧,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知道了。”又撒娇,偏偏自己还抗拒不了她这一面。
    多尔衮不自在动了一下马绳,见布木布泰转身离去,和瑚图里进宫了,他心底因布木布泰起的波澜渐平,随即升起的是对皇太极的愤怒,但也很快恢复平静。
    充其量,现在是他实力太弱了,皇太极才能随意将布木布泰宣进宫,今后,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了。
    多尔衮看着皇宫,仿佛要永远记下眼前这一幕,随后他拉过马绳,准备在崇政殿找皇太极说说话,没有什么比这更方便留在皇宫里守着福晋的办法了,而且,他还挺想知道皇太极到底在想些什么,老是干这种无聊又恶心人的事。
    ……
    又一次迈入皇宫,布木布泰对这皇宫并没有产生一丝怀念的感觉,盛京皇宫自始自终都是弥漫着一层阴云,她看着不大痛快,即便彼时海兰珠笑意满满的在宫门处迎接她。
    “布木布泰,姐姐好久没有见你了。”海兰珠看到瑚图里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意图牵起布木布泰的手。
    瑚图里挡在她前面,“宸妃娘娘还是小心些,布木布泰有身孕了,您又是千金贵体,万一布木布泰有顾及不了您的地方,您可得担待些,还有,为了您的身子着想,还是由我来当个牵线人吧。”
    她毫不客气的拉上海兰珠的手,另一只手拉着布木布泰。
    好好的两姐妹团聚场面变成了手拉手的三人同行。
    海兰珠脸上隐隐带着阴霾,好在到底当了两年妃子,情绪勉强能不外露了,她奋力将手挣脱,看着瑚图里,“本宫竟不知本宫想见布木布泰,还得由豫亲王福晋再次干预。”
    “好了,布木布泰,你跟本宫过来吧。”
    皇上说的不错,她与布木布泰是同胞姐妹,没理由布木布泰是个好生养的,而她完全没有动静,她望着布木布泰的肚子,心里面升起的不止是渴望,或许还有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妒忌。
    同是二嫁,布木布泰已经前后生下好几个孩子了,可她现在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同是姐妹,没理由差别这么大的,说不定布木布泰真掌握了一些利于怀孕的办法。
    在她诧异的眼神下,布木布泰向后退一步,“娘娘,我和瑚图里都是亲王福晋,娘娘固然是亲近自家姐妹,可您是皇上嫡福晋,贸然亲近妹妹,只会降了娘娘身份,还请娘娘先走一步,妹妹和瑚图里后一步靠上。”
    海兰珠松了一口气,难怪布木布泰突然对她态度生硬许多了,原来是这个原因,不过布木布泰说的也是,她好歹也是半个皇后的身份,确实不该在宫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自降身份。
    想罢,她点了点头,笑意浅浅,“好,你就跟本宫过来吧。”
    布木布泰与瑚图里对视一眼,慢慢跟上了。
    在麟趾宫落座之时,海兰珠望着门外的天色,竟拉着布木布泰的手开始回忆往昔了。
    布木布泰望着她,竟有一种单纯姐妹聊天的感觉,只是她偶尔看着海兰珠望着她肚子羡慕的眼神,很快回过神来。
    也开始分析起来。
    有哲哲在前,她觉得海兰珠宣她进宫的目的也是差不多的,海兰珠很有可能是想让自己快快怀上身孕,特地寻求她进宫帮忙的,毕竟她很清楚海兰珠的性情,海兰珠是关键时候能对敌人狠下心来的性子,但对没有得罪自己利益的人,还算宽容,她现在已经嫁给多尔衮了,自然冒犯不了海兰珠。
    但这前提得是没有掺杂一个皇太极,多了皇太极,海兰珠的举动在她眼里已经不是真假的问题了,而是目的发生变动的问题。
    海兰珠在回忆往昔过后,视线总是若隐若无的落在瑚图里身上,瑚图里自顾自的吃着东西,偶尔将注意力放在布木布泰身上,用她的话来说,进宫一趟不是为了吃喝玩乐,难不成是为了应付那些妃子?
    她只是为了布木布泰才配合进宫的,不然休想让她留在麟趾宫,这个看着她眼睛都闪花的地方,还看着一个性情肖似佟佳氏的宸妃,她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因此她便刻意无视了海兰珠的视线。
    海兰珠咬了咬唇,见这人实在无动于衷,再加上一开始瑚图里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差劲了,她冷着脸道:“豫亲王福晋先移步别处吧,本宫有些话想和布木布泰说,是姐妹俩的私密话。”最后这句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瑚图里耸了耸肩,眼神无辜,“没事,我与布木布泰胜似亲姐妹,想必我和娘娘也能相处的来的。”她就是赖在这里了又怎么样?
    再怎么说,布木布泰都是她活了这么多年头一个遇见的,可以说真心话还不觉得她粗俗不需要她改变的人,她是傻了才看着海兰珠背着她欺负布木布泰。
    她瑚图里别的长处没有,就是喜欢护短。
    海兰珠瞪着她,但又拿瑚图里没有任何办法,在这个时候,亲王福晋可不是一个后宫妃子能随意处置的存在,换而言之,就算她地位比瑚图里更高,但这不是她能处置瑚图里的理由。
    海兰珠瞪了半天瑚图里,见时间消逝,布木布泰留在皇宫里的时间越发稀少,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布木布泰,你这身孕有三四个月了吧。”
    她看过娜木钟的肚子,好似也是这么大。
    布木布泰温柔的摸了摸自己肚子,“是啊,有四个多月了。”恰恰好坐稳胎,让她不必时时提心吊胆,在应付宫里人的同时还要十分担心孩子。
    说罢,她抬头看向海兰珠,自己的亲姐姐,眼神泛起担心,“姐姐,您都进宫好些时日了,妹妹盼着您快快怀上身孕,将来您的孩子和妹妹的孩子就像皇上和多尔衮一样,好成全一番君臣佳话,可惜——”
    “——可惜姐姐至今都没有身孕。”海兰珠摸了摸肚子,愁虑越发严重,“我也盼着你说的画面,只是这些时日我像娜木钟那样让嬷嬷调养我身子,让奴才去庙里求了上上签都无济于事,送子娘娘大抵是还没有看见我吧。”
    她确实是很愁孩子的事,连‘本宫’的称呼都抛到脑后了。
    布木布泰眸子一动,她向来喜欢化被动为主动,她温声道:“若是姐姐不嫌弃,妹妹这儿有个办法——姐姐。”
    没等布木布泰说完话,海兰珠便迫不及待握上她的手了,“当真,妹妹真的有让姐姐怀上孩子的办法。”
    “妹妹不敢笃定,只是有一两成把握,姐姐不要抱有过多希望。”
    海兰珠激动极了,布木布泰满心冷静,观察她表面流露的情绪,很奇怪,海兰珠自始自终确实是为这事高兴,就跟她一开始猜测的差不多,但那个前提得是皇太极没有参与进来。
    或许,是她想的过多了,兴许这夫妻俩的目的都不一样,海兰珠确确实实是为了怀上身孕找上她的,而皇太极就未必了,以她对皇太极的了解,大抵是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碍眼吧,不然也不至于在她怀孕时将她召进宫。
    “布木布泰,有你这个妹妹实在是太好了!”
    海兰珠不敢置信,她看着哲哲有孕,看着娜木钟有孕,自己前后两次嫁人都没有身孕,这次终于能有自己的子嗣了?
    尽管布木布泰不能保证她能怀上孩子,但有这种可能就行了。
    不然,她老是想到自己是个不能生的……海兰珠打了个寒颤,觉得不能变成这个情况,她一定要生下一个阿哥,那才是她在宫里的立足之本。
    “嗯,有姐姐是妹妹的福气。”布木布泰淡淡笑道。
    紧接着她便被海兰珠拉着手将助孕的法子一五一十说出来,她自是不忌讳这种事,她说的备孕法子都是没有任何科学根据的,只是让海兰珠坚持罢了。
    况且,这事根本不用她担忧,海兰珠还这样年轻,只是比她大四岁,大抵二十八、九岁吧,再迟两年按照原定轨迹,就是她儿子出生的时候。
    瑚图里听着听着有些迷糊了,但看着布木布泰偶尔给她的一个眼神,她克制住问话的欲望,低下头来继续吃东西。
    总算等到夕阳西下时,海兰珠已经将自己想问的问到手了,正在找专业人士试验中,还想着让布木布泰留下来用膳。
    布木布泰就这样和瑚图里进了里间,彼时的她们,已经成了麟趾宫里的大贵人,处处被人小心伺候着,瑚图里说了一声茶水烫,还有奴才惶恐的跪地求饶,换上一杯新茶水。
    此时里间只有她们两个人罢了,一切都松懈了。
    “难得在麟趾宫有这种待遇,瑚图里,你就好好享受一次吧。”布木布泰淡定的在炕上将盛的温度差不多的茶水倒在盘栽上,皇宫里的任何东西她都不会动的。
    瑚图里挑了挑眉,“也是,不过布木布泰你刚才说的是不是——”故意蒙骗人的。
    最后几个字她用口型比出。
    布木布泰好笑道:“你知道了就好,干嘛还要说出来。”
    瑚图里哼哼得意,将茶水往返在两个茶杯里倒着,心里暖暖的,她就知道布木布泰只将备孕的好法子告诉她一个人,饶是宸妃为布木布泰亲姐姐又如何,还是比不过她这个天降的妯娌!
    得意了好一会儿,外边传来一阵阵飘香的气味,瑚图里眼睛一亮,看着陷入沉思的布木布泰一把抓起,高兴道:“走,布木布泰,咱们去尝尝皇宫的御厨有什么好手艺!”
    上次在皇上宴会上,她气都气饱了,哪还有心力品尝那些凉菜!
    布木布泰打起精神,她知道,这顿饭菜大抵与鸿门宴没差别了,海兰珠没有害她的目的,但是在皇太极吩咐下的奴才未必就没有了。
    饭桌上,八菜四汤,款式丰富,样样精致,东道主盛情款待,只是布木布泰没有见过那个布菜的太监,也没有见过那个候在海兰珠身边、似是专门夹菜伺候的宫女。
    布木布泰很相信自己的记忆力,这不单单是上辈子海兰珠宫里的奴才给她留下的印象,就算这辈子发生蝴蝶效应,她也想到这一点,从前几次进宫就将麟趾宫一些奴才的模样记在心里,几次下来,一些能在海兰珠面前走动的奴才已经记得七七八八了。
    所以,这两个人会不会是皇太极派给海兰珠的人,换而言之,是皇太极的人。
    而且,这两人不怕海兰珠误食,看来是专门对孕妇起作用的东西。
    布木布泰坐下来,眉眼弯弯,就算猜错了也无妨,对皇宫多一层防范,人才能活得够久,她还盼着和多尔衮长命百岁,看着几个儿女成家立业呢。
    与此同时,多尔衮也找上了皇太极。
    与外界想象的兄友弟恭画面不同,两人正拳脚功夫相斗,美名其曰:切磋。
    ……
    既然是盛情款待,对于瑚图里来说,那是完全不用客气的事,不等那个宫女夹菜,瑚图里就胡吃海喝起来。
    布木布泰扶额,无力阻拦瑚图里的举动,只能浅笑着,拿起一杯酒朝海兰珠敬去。
    海兰珠回敬,忿忿然将酒水喝干净了,眼睛还瞪着瑚图里。
    布木布泰则是将酒水放在桌上,没有任何动作。
    海兰珠对她这个举动没有任何质疑,一旁的宫女却忍不住说道:“睿亲王福晋,这是娘娘难得准备的宫廷玉液酒,对孩子无碍的,您不若尝一尝?”
    布木布泰看了她一眼,“好,既然是姐姐特意准备的,那我便尝尝吧。”她往嘴边倒了酒水,用帕子擦了擦嘴,喉咙微动,明显的看到那宫女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她将已经湿润的帕子不动声色收回怀中,再次给喝得干干净净的酒杯倒上一杯酒。
    与其千防万防,还不如顺其自然,看看还有什么花招。
    紧接着,不等她缓过神来,宫女便快快给她们几人夹上菜了。
    她碗里有蜂蜜豆腐,黄瓜拍花生一些看似清凉的小菜,布木布泰嘴角微动,“姐姐,妹妹还想和你说些姐妹之间的话,可否让她退下。”
    布木布泰指的自然是那宫女了。
    “有何不可。”海兰珠现在看布木布泰可是十分顺眼了,哪会在意一个宫女的去留。
    只是那宫女却变了脸色,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了,只得打算过会儿收拾碗筷时看看吃了多少。
    布木布泰望着碗里的东西,心道,食毒,这是怕她身子不出问题吗,样样菜都没有放过,寻常人吃一两次不打要紧,但是对一个孕妇来说,存心恶心人的吧,不过她也没打算吃。
    布木布泰握着海兰珠的手,真挚的说了一些童年时代姐妹俩好的事,直至菜凉了,海兰珠皱眉让人将菜都撤下,正当重新布上菜时,布木布泰却拉着瑚图里的手向她告退了。
    “天色已晚,妹妹就不留下来打扰姐姐了,等下次到来时,姐姐再备上好吃的饭菜吧。”
    就这样,布木布泰带着瑚图里上了马车在宫门外等着多尔衮的踪影,直至看到多尔衮出现时,脸上才露出真心的笑容,那得了皇太极吩咐的宫女在寻找机会到饭桌前时,看着被清理的一干二净的桌子,险些傻眼了。
    彼时,崇政殿,皇太极看着自己泛青的拳头沉了脸色。
    半个时辰前,多尔衮腾空而起,拳头往皇太极身上掷去,皇太极勉强顶住,只是下一拳往腹部的没有格挡住,硬生生承受了,发出一声闷哼。
    多尔衮倒也干脆,在出完气后便干脆利落半跪在地向皇上请罪,“皇上,是臣弟越矩了,还请皇上责罚。”
    皇太极揉了揉自己腹部,铁青着脸色,虽恨不得多尔衮跪地求饶,但此行为切磋,他作为皇帝,不能是输不起的人。
    他只得冷了面色道:“无碍,朕与你不过是切磋,当不得事。”
    “是,臣多谢皇上!”多尔衮拱了拱手,站直身子,突然有一奴才附在他耳边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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