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孩子最禁不得饿的了,但桂姨却整整饿了他三天,饿得他体虚力乏。
    三天前,桂姨突然跟明家告假,说她身子不舒服想休息一天,桂姨向来很少请假的,上回跟明家告假大约是七、八个月前吧!说是当初抱养阿诚回来的那间孤儿院院长病了,请了一天假去看她
    这时的明家也发生了一些事,明镜及明楼上街的时候险些发生了车祸,一名带着孩子的妇人推开他们救了他们一命,可是自己却没能逃过这场车祸,还留下了一个同样被车子撞伤的孩子。
    明镜帮那名妇人办了丧事,可却发现那妇人用的是假名,在登报许久也无法联系到她的亲人之后,明家收养了她留下的孩子,取名明台。
    明台虽然被他的亲生母亲照顾得很好,身子还算健康,但毕竟刚换了一个地方住,车祸之后记不得过去头上的伤也才刚养好,明镜想桂姨身子不适万一把病气过给了明台也不好,再说明家还有另一个帮佣琇姨,虽然琇姨因为有个女儿阿香,所以必须比较早回家,但遇到明家不方便的时候,她把阿香带到明家边带着阿香边下厨也是行的,就允了桂姨的假。
    怎知桂姨居然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三天,别说明镜,连明楼都开始急了,每每在陪明台玩的时候,就想着桂姨病了,阿诚又是个孩子,有没有人照顾他们两个?
    第四天,桂姨还是没有消息,明楼急了,把明台託给琇姨照顾,就跟着明镜要去桂姨住的地方探病。
    只是两人才刚走进桂姨居住的弄堂,就看见街坊邻居一直对着桂姨的宅子指指点点的,明楼心生疑惑。
    「这位大婶,这户人家怎么了吗?」
    「你不知道,阿桂屋子里断断续续传出哭声已经好几天了,是阿诚在哭的声音,哭声越来越虚弱了。」
    「桂姨呢?怎么让阿诚哭了也不哄哄?」
    街坊邻居们似是面有难色,面面相覷,也没人能说个大概出来,明楼一回头看见了桂姨家门口的门环是扣了锁的,当下就觉得有异,门环被由外头锁上,岂不是把阿诚锁在里头了?
    明楼四下搜寻,看见了隔壁大爷柴劈了一半斧头还搁在一旁,拿起斧头就要砸锁。
    「这位少爷,锁不能砸啊!」
    「为什么不能砸?砸坏了我赔。」明楼举高斧头就要砸,又被拦了住。
    「你不知道啊!这阿桂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常常对阿诚发脾气,又是打又是骂,我们拦了,下一回阿诚就更被往死里打,我们现在都不敢拦了,就怕阿桂一气之下就把阿诚打死了。」
    明楼由门缝里望进去,小阿诚抱着腿瑟缩在一角,擦着眼泪但几乎哭不出声音了,他气得用力一搥门板,回头喊了一句:「大姊。」
    明镜也跟着往门缝里看去,看得心都拧了起来。
    明楼双手紧扣着斧头手柄,做下了决定:「桂姨如果真的虐待阿诚,我养他。」
    明镜知道明楼本来就喜欢这个聪明的孩子,如今又见他受苦怎么可能忍得了,明镜点了点头,明楼便动手砸锁。
    阿诚先是听见了外头有砸锁的声音,他怕得将身子缩得更紧了,因为有人救他就代表着他接下来要吃的苦头更多,他想大喊不要救他,可是小小的心灵里又是渴望得到救赎的。
    接着,阿诚就看见了门被打开,闯进了一个穿着中山装的挺拔青年,是明大少爷……
    阿诚饿得头眼昏花了,自从养母开始虐打他后,他最想念的人就是明大少爷,他每天都想着能见他一面,但有时真见到了也是在梦中,梦醒了,只有一室的黑暗及炼狱般的折磨。
    可如今砸开门锁闯进来的人是真的吗?还是只是另一场梦境?
    明楼迈着步伐走到阿诚的眼前,蹲下身子托着阿诚的手肘,喊他:「阿诚。」
    这声音是熟悉的,触碰到的人也是真实的,不是梦,小阿诚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明镜扶了一张被推倒的椅子起来,对着明楼喊着:「来!抱过来这里坐。」
    明楼稳稳的把坐在地上的小阿诚抱起来,两个大步就走到了椅子边要把他放下来,没想到小阿诚只是抱着明楼的脖子哭,死活不肯放手。
    「阿诚,我只是要把你放下来,看看你有没有伤了。」
    「不会走?」
    「不会走!」
    「妈妈回来了也不走?」
    明镜一阵鼻酸,阿诚该有多害怕桂姨才会希望他们不要走:「阿诚,妈妈她……会打你吗?」
    阿诚点了点头,双臂没放开明楼,但却把自己的袖子给推高,明镜看见了两手上都是籐条的鞭痕,明镜当下就掉下眼泪来了。
    抱着阿诚的明楼看不见,只是着急的问着:「大姊,怎么了?」
    「都是伤,有捏出来的瘀伤、有籐条打的鞭伤。」明镜边掉着眼泪边说着。
    明楼再也顾不得,硬是把抱着自己的阿诚拉开将他放在了椅子上,推高他的袖子,果然看见了明镜说的伤痕。
    「真是该死。」
    「阿诚,桂姨她人呢?去哪里了?把你关在这里多久了?」
    「妈妈说有事要出去……我不小心打破一个碗……妈妈打我……不能吃饭……我不知道几天……好多天了……」
    阿诚说的断断续续,但明楼及明镜也大概听了出来,看来桂姨并不是病了,只是有事要办用了生病当藉口请假,可能本来只想离开一天,刚好阿诚摔破碗惹她生气,就罚他一天不准吃饭,怎知她就一直没有回来,阿诚就饿了这么多天。
    「你怎么穿着脏衣服呢?」
    「妈妈把新衣服藏起来了,说那是给他的儿子的,不是给我的。」
    「你不就是她的儿子吗?」
    阿诚摇了摇头,不断的擦着眼泪:「妈妈说所有人都是骗子,院长嬤嬤是骗子,我也是骗子,骗走了大小姐及大少爷要给妈妈儿子的东西。」
    明楼气得双拳紧握,他明楼送的东西不是要给桂姨什么另一个儿子,全都是要给阿诚的,换了一个人不一定有本事读懂那些书,也不一定入得了他明楼的眼。
    「她胡说!我就是要送给你的。」
    「真的吗?那些书是我的吗?」
    「你的!都是你的。」
    阿诚终于放心了,失去了那些书,是他最捨不得的。
    明镜四下看了看,不管桂姨到底为了什么打阿诚,这孩子是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明楼,你把阿诚带去房间里换件衣服。」明镜看了自己带来探病的东西,有水果及糕饼:「我去弄些东西给阿诚吃。」
    「嗯!好。」
    一直到明镜找到小炉子烧了些热水,都没有等到明楼带着阿诚出来,她不解的跑到小房间门口问:「明楼,阿诚怎么了,换好衣服了吗?」
    「大姊……阿诚他不是只有手臂,他全身是伤……」
    「怎么会这样?」
    「衣服先别换了,让他吃点东西,就带他去看医生,上了药再换新的穿。」
    「这样也好,那你快把阿诚带出来。」
    不一会儿,阿诚就被明楼又带了出来,明楼挑了一套衣裳也一併带了出来,明镜也烧了些热水帮阿诚擦掉他脸上及手上的脏污,明楼一手拿着糕饼、一手拿着水杯,餵阿诚吃了一块,怕他噎着,立刻又拿水给阿诚喝一口,十分心疼。
    「阿诚,桂姨这么待你多久了?」明楼皱着眉头,看着饿得狼吞虎嚥的阿诚,明楼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饿肚子,哪里看得下去阿诚吃的苦。
    阿诚塞了一嘴的糕饼,只能摇摇头,含糊的说了一句:「院长嬤嬤生病妈妈去探病后,就这样了。」
    「那岂不是好几个月了?」明镜不敢相信,阿诚竟然已经过了几个月这样的日子,难怪过年夜那天桂姨也没带阿诚来。
    「既然证明了桂姨一直虐待阿诚,我们就不能把阿诚留下来了。」
    「好!明楼,你抱着阿诚,我们走吧!」明镜也是下定了决心,虽然家里才多了一个明台,但阿诚和明台年纪相近,至少也有个玩伴。
    明楼是下了决心就算大姊不肯也要收养阿诚的,毕竟大姊小的时候桂姨就在家里帮佣了,她们的关係一向不错,如今大姊答应了,明楼更是一刻也不能等。
    抱起阿诚,他对着明镜说了:「大姊,我们走吧!」
    「等一下……明大少爷……你送我的书也可以带走吗?」阿诚一脸的冀盼,问着。
    「当然可以,你知道桂姨收到哪里去了吗?」
    阿诚点了点头,指了一个柜子上的藤编箱,明楼一手托牢了阿诚,另一手在明镜的帮忙下把藤编箱拿下来,提好,头也不回的跟着捧着一套阿诚衣裳的明镜离开了这间小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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