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闻言哭声一顿,抬起哭红的小脸蛋:“尊嘟吗?”
    奚翎用力点头:“当然了,爸爸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做到过?”
    崽吸了吸小鼻子毫不留情拆台道:“你昨晚说很快回来,结果没有很快,还有上次唔……”
    奚翎一把捂住崽的小嘴,清了清嗓子:“我是说大事上,不是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失去话语权的崽横出一双刀子眼,气哼哼望向奚翎。
    不论崽眼中藏着怎样的控诉,的确是不再哭了。
    旁观片刻的霍斯祎脸上冷硬的表情未变,眉头微蹙,不理解他说的话明明和奚翎意思相近,这小崽子为什么不买账?
    对于哄崽有一套的奚翎来说,不哭只是个开始,自家这崽从小就缺乏安全感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不再担心的。
    只不过崽子一直力争当乖崽,哭闹也很会把握分寸,说白了还是没有血缘的牵绊,加之被田妈荼毒了,会考虑自己闹太凶爸爸们会不会不要他。
    奚翎就抱着崽在家里转圈反复哄,无法安心就一遍遍用语言行动表达爱意,又给眠眠说起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亲生的才能拥有亲子关系……
    一直话疗到奚翎双臂发酸口干舌燥,崽才顶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贴近奚翎怀中:“眠眠不怕呐。”
    奚翎温柔地贴了贴崽哭红的肉脸蛋:“阿爸永远的小宝贝。”
    崽幸福地眯了眯眼,和奚翎黏腻贴贴。
    片刻后奚翎确认差不多了,才一改温情脉脉老父亲脸,龇牙咧嘴将崽丢回床上:“我天好沉,累死我了!”
    “你最近重好多啊眠眠!”奚翎边揉着胳膊一边感叹。
    被突然丢开的崽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介就系你说的永远的小宝贝??
    当了半晌透明人的霍斯祎默默上前,搭上奚翎的肩膀帮他揉按。
    当着崽的面奚翎不好表示什么,侧头朝男人一笑,身体向后跟男人碰了碰。
    霍斯祎眼底一亮,凑到奚翎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了句:“我三岁时认识上千个字。”
    男人声线低磁清冷很是引人沉醉,奚翎春心萌动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霍斯祎并非示爱,而是在和三岁半的崽子攀比求夸。
    奚翎:……
    奚翎冷静将人推开,说起他去见桑琴的事情。
    床上的小彩鸡闻言一下就支楞起小耳朵,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崽子虽然无法完全听懂,但还是能感受到自己血缘上的外婆似乎真的很惨……
    而霍斯祎则依旧是一脸严肃:“语言是为人类的主观目的服务。”
    奚翎立马领悟他的意思,霍斯祎很难被简单的情绪感染,更注重事情的本质:“嗯,我不会因为觉得她惨就同情她把眠眠送给他们。”
    “不过岑家那边如果愿意退后一步,也不是不能共同抚养,当然一切的前提是要看眠眠的意愿。”
    崽没接触过岑岩桑琴,对陌生人的畏惧自然会让他异常抗拒。
    但如果以后发觉桑琴和岑岩更好,想跟亲外婆外公一起生活,他们也要尊重,不过奚翎仅是想想这样的可能性就很不舍。
    奚翎以为他和桑琴已经达成初步合作意向。没曾想当晚岑岩就将他和霍斯祎告上法庭,当然霍斯祎也没含糊,当即就反告回去。
    不过这种本就不好厘清的官司有得抻呢,奚翎原本打算给双方一些缓冲时间,然后他这两天再好好哄哄崽。
    没曾想第二天一早又接到桑琴助理的号码,而且还是桑琴亲自打过来的。
    这次奚翎是带着霍斯祎一起赴约,奚翎以为桑琴是要跟她一起搭建桥梁,安抚住两边的硬茬子,就带着一百二十分的诚意应约。
    这次约见的地点是一间环境雅致的西餐厅,奚翎和霍斯祎先到一步,落座后就边和霍斯祎闲聊边扯过对方的手把玩。
    作为一个二次元手控,从前每次看到霍斯祎的手,奚翎都在心里猛发prprpr舔上去的弹幕。
    搓着霍斯祎的手在双掌中把玩的时候,奚翎一个脑抽想着两人刚刚都用热毛巾擦过手了,捧起男人修长的手指就轻咬了上去。
    霍斯祎本就被他撩得不上不下的,好不容易等到奚翎越界,立即扯过奚翎的手轻咬起来。
    奚翎笑着抱怨:“你一点亏不肯吃是吧?”
    霍斯祎眼底也漾开笑意,轻应了声,目光落在奚翎的唇上,继续轻咬着奚翎白皙的手背。
    两人正在包房里互动,包房的门被唰一下推开,霍斯祎咬手的动作一顿,奚翎也跟着愣了一秒才咻的将手收回。
    岑岩是个清瘦颀长的年轻老头,说老头是因为他和桑琴一样,满头银丝不见一丝杂色,而皮肤状态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沟壑纵横,毕竟才五十出头。
    岑岩今天特意戴了一副眼镜,一身铁灰色西装衬得人沉稳从容,容貌气度俱佳一看就是一个运筹帷幄的中年霸总,完全看不出是个发疯抢崽的人。
    岑岩扶着桑琴推开门,一双犀利的黑眸就直直盯上二人缠到一处的唇和手。
    当奚翎将手抽走后,岑岩鹰隼一样的目光又盯向霍斯祎,隔着镜片都能感觉到他眼底就快冒起火来,霍斯祎坐直身体,同样毫不客气地瞪视回去。
    霍斯祎和岑岩就这么隔空互瞪起来,虽然眼神是无声的,但奚翎脑子里已经想起噼里啪啦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音效。
    桑琴抬手怼了怼岑岩,示意他收敛一二。
    岑岩这才想起妻子今天外出为稳定情绪,提前多吃了不少药,他不应该浪费时间。
    岑岩立即将妻子扶进座位中,并解开左手挎着的女士皮包,从中拿出一份以最快速度取回的老式相册。
    夫妻俩对视了一瞬,桑琴有些困倦地点点头,岑岩才抬头看向奚翎,眼底的复杂情绪让奚翎看得一头雾水。
    “今天约你们出来,不仅是为了眠眠的事情,我们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岑岩目不转睛地看着奚翎说道。
    霍斯祎眸色一凝再凝,身体前倾试图挡住岑岩的视线,皱眉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然而岑岩看也不看语气不善的霍斯祎,跟着同步倾斜身体继续盯奚翎:“小翎是吗?你可以先看看这本相册。”
    霍斯祎像一只领地被侵犯的雄狮一样,如同竖起身上的鬃毛般立起无形的尖刺,奚翎暗中拽了他一把,同时一脸困惑地接过相册。
    一拿到手里就能感到扑面而来的年代感,翻开后泛白褪色的照片和里面人的衣着打扮也证实了这一点。
    奚翎将相册放到中间,强压着戾气的霍斯祎陪他一起看,随着奚翎目光上移,看清照片上女孩的脸后眼神一怔,足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庞让他仿佛看见女装滤镜后的自己。
    霍斯祎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两人几乎同步抬头看向对面。
    “这是?”奚翎意识到什么,但不敢想更不敢信。
    岑岩安抚地拍了拍满身倦意的妻子:“这本相册是我妻子十四岁时的照片,如你所见你和她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90章
    奚翎完全被这话定住,灵动的黑眸都不转了。
    岑岩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觉得也许你们之间门存在着某种亲缘关系,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做一下亲缘鉴定。”
    亲缘鉴定的范围更广一些,在经历无数次失败后,夫妻俩不敢抱有什么明确的期待,甚至有些畏惧面对再一次的失望。
    尤其是当年那个和桑羽崝(zhēng)长得非常相像的孩子,让桑琴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病情变得异常严重。
    他们为此度过了一段艰难的岁月,当时的身心绝望和精神上的重负,完全称得上是夫妻俩人生的至暗时刻。
    所以即便遇上了和十四岁的桑琴几乎一个模子刻出的奚翎,他们也不敢再像当年那般一口咬定是他们的孩子。
    不过夫妻俩还是没忍住初步调查了一下奚翎的身世,也就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版本,奚翎的原生家庭很糟糕。
    之前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霍星眠身上,夫妻俩都没有额外留意孩子的养父,简单了解后两人不敢多想,却还是因为奚翎这些年受到的苛待痛哭了一场。
    即便奚翎不是他们的孩子,也是无数不幸童年的缩影,只要涉及到小儿子他们就非常容易共情。
    同时奚翎作为奚家备受苛待的长子,和弟弟奚龙形成强烈反差,更让夫妻俩内心多了一重可能。
    如果是买来的孩子,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上户口时多添上两岁也属正常。
    桑琴避免自己过分激动犯病提前吃了很多药,是以这会儿不仅因药效上来精神萎靡不振,胃部还因药物过量有些烧疼,不过这点病痛和她心底那份不敢言说的期待相比不值一提。
    此前只要符合一定相似度且年龄相近的就会测一测,且每次做完鉴定他们都会提供一笔十万块的感谢金,所以这些年有许多慕名而来找上夫妻俩的,他们做了无数次dna鉴定。
    面对奚翎,岑岩将价格提到了一千万。
    奚翎呆了好半晌才摇摇头:“我不需要这笔钱,抱歉,让我想一想。”
    然后就在岑岩焦急的目光中,奚翎缓缓将相册翻完,眸光停留在少女精致的脸庞上,又呆了好半晌才怔怔点头:“我、我们去做一下吧。”岑岩对此早有准备,他们一直合作的dna鉴定机构就在餐厅一公里内。
    一行四人神态各异地等在化验室门口,岑岩揽着桑琴帮她揉搓已经冷得就快失去知觉的双手,一边温柔安抚着妻子:“没事的,别多想……”
    奚翎有些坐不住,他的心里很乱,在「是」和「不可能」间门反复横跳,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焦躁茫然。
    他站起身想要四处走走,总得干些什么转移注意力,不然他非得被捋不清的千头万绪烦死。
    奚翎刚站起身,霍斯祎也跟着起来,长臂一揽便将他抱住。
    霍斯祎在短暂的错愕过后很快将事情理清,对奚翎来说无非是鉴定出有关系,就多了一重关系,鉴定出没关联,他们的生活一切不变。
    但他知道作为恋人他不该这么直白冷静,而是应该给对方一定的安抚,他想了一路也没想到合适的答案,最终还是选择在抱住人的时候直说了。
    不过他在结尾上补了一句:“不论到任何时候,你都有我。”
    对霍斯祎来说,不论他是禹毛,是奚翎,还是桑羽崝(zhēng),都是他生命里唯一,是珍贵的承载他全部情感的小羽毛。
    奚翎闻言突然红了眼眶,很多时候本可以压下的情绪,一旦有了安全安心的倾泻口就会变得无法克制。
    说不上是不是委屈,他扁了扁嘴微微颔首,将头靠近霍斯祎的颈侧。
    霍斯祎将人牢牢抱住,温热地大掌轻而缓地轻抚在奚翎的脊背上。
    感受到对面投来的炙热目光中浓烈的不满,霍斯祎不仅没松开半分,还抱着人缓缓转身。
    片刻后连奚翎的背影都藏起来了,毫不在意地隔离着岑岩施加的如芒在背。
    倒也不是认为岑岩夫妇不可能是奚翎的亲生父母,反而因为他对奚翎的身世了解得更多,推论出的可能性还要比其他人多几个百分比。
    但那又如何?不论有着怎样的血缘牵绊,小羽毛都是他的。
    因而霍斯祎对岑岩没有一丝让步,两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暗中较劲着。
    好在鉴定结果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因为岑岩每一次都会支付一笔加急费用,鉴定机构的实验员也被他训练得又稳又快,刚过两个小时就拿到了新鲜出炉的结果。
    四人一拥而上,鉴定报告上油墨还未全干,奚翎摸到的纸张都是热乎的。
    看到亲子鉴定报告最后一页的检测意见上标明「存在亲子关系」,奚翎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瞬间门便失去了思考能力。
    两滴圆润大颗的泪珠,唰一下从眼眶中掉了出来。
    原来,他不是被父母讨厌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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