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病房的门,苏允诺看见房内的两个人,在门口愣了一瞬。
    是徐思央和jackson。
    「你们来了。」随即,她飞快地擦了擦脸,温和地微笑,慢慢走回病床。
    「诺诺,你身体还好吗?yuki今天有事没办法来,这是她上週回台中特意给你买来的。」jackson语气轻快地问,将探病带来的点心礼盒递了过去。
    苏允诺接过礼盒,轻轻地把礼盒放到床边的柜子。
    「帮我跟她说谢谢,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她的额头和脸颊都贴着乾净的纱布,太大动作的表情会拉扯到伤口,她只能小幅度地勾起嘴角,「我听说三强赛结束了,结果如何?」
    她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想确认这件事,但程牧东不但把她的手机收走,还严禁前来看望的护士和访客谈论比赛的事,后来沉亦过来的时候,她也来不及问。
    jackson和徐思央对看了一眼。
    三强赛的胜负在车祸一发生的那瞬间就已定。
    「我和小亦都晋级了,这也就意味着,下一场比赛我们就是对手了。」徐思央缓缓说道。
    jackson打开平板给她看了这段时间各大电视台对于这次比赛的相关报导,沉亦和徐思央儼然都成为了现在的红人。
    苏允诺看了一会,把平板还了回去。
    他算的事全部都命中了……
    目睹车祸和重要的人出事,而她在无意间成就了这两项可怕的预言。
    「不过诺诺,那天你为什么要衝出去?」jackson接过平板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媒体和製作单位对大眾的解释是她为了捡车道上的东西才被撞,但电视台和工作室的人都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她是毫无预警地衝了出去,连个前兆都没有。
    苏允诺原先面带微笑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是那时候看到很多电视台的人都在附近,每个人都在等着意外发生,好像都没人认真看待预言的事。」
    她说得很缓慢,一下子说了很多话,让她口乾舌燥,jackson从旁边的水壶倒了杯水给她。
    接过水之后,苏允诺没有喝,她只是盯着落在水面上的光影,舔了舔乾涩的嘴唇,继续说:「那时候看见有辆车要撞向公车,当时只想到顏华在车上,无论如何都要阻止……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沉亦呢?他为什么也要衝出来?」
    jackson和徐思央对看一眼。
    「我们也不知道,他没有说。」jackson轻轻皱眉:「反正现在很乱,新闻一出来,沉亦就擅自以工作室的名义发声明说要退出比赛。」
    他一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一点也没注意到旁边的两个人脸色都变了。
    苏允诺疑惑地抬起头:「什么新闻?」
    「就是那个……」说着,jackson才想到苏允诺还不知道陶莫提编得那个新闻,连忙自圆其说:「……总之,现在主要是因为,你是我们工作室很重要的员工。他是把你招募进来的人,也算是你的老闆,自己的员工出事了,他怎么还有心情继续比赛下去。」
    苏允诺盯着他半晌,才缓然开口:「他真的放弃比赛了吗?」
    「他是这么说。」jackson眼神飘移,有些侷促:「不过他知道你醒来之后,会回心转意的。」
    苏允诺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脸庞,柔和的目光剎那显得凌厉。
    旁边的徐思央听着,忍不住摀住自己的脸。
    就在jackson绞尽脑汁,思考着该如何圆场的时候,苏允诺淡淡地笑了。
    「算了。」她往身后垫高的枕头靠了靠,神情变了,柔和的眼神却恰到好处地带了点严厉,「看病只是顺便,你们是来看我的身体状况吧?毕竟,我的身体和沉亦在四强赛的预言多少有关联。是陶莫提要你们来的吗?」
    当她看见比赛方为了验证顏华的预言,丝毫没有打算要阻止可能会发生的灾难,那个时候,她想起了沉亦第一次在节目上对她的预言。
    那时候她就想,也许她的生死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jackson连忙摆摆手:「诺诺,你说这是什么话?而且陶莫提为什么要派我们来看你?比赛和你的身体是两回事——」
    「温南你别说了,我都听不下去了。」徐思央走了过来,伸手强制将jackson推往后方,他凑近床边,笑咪咪地看着她:「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们换个简单一点的说法。」
    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苏允诺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等他接着开口。
    「为了沉亦,你愿不愿意去死?」
    苏允诺浑身一震,慢慢地,有些失魂落魄抬起头。
    看见她的表情,徐思央的反应竟是笑了:「难不成你怕死?也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但你别担心,你若死了,我会记得你,一辈子都记得你,不会让你吃亏。」
    「徐思——」jackson炸了,然而他才刚开口,就立刻被徐思央抬手制止。
    「你不用立刻决定没关係,我先来说个老套的故事,有个男孩他为了解开母亲自杀的原因,选择了和母亲相同的职业,但他很快就发现,母亲自杀背后原因并不单纯,想要查明真相,就必须要进到那个职业最大的协会,但男孩只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进去那个协会,一来他没有背景,二来他靠自学起步,在那个圈子他没有熟人。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偶然得知了一个比赛,只要能在比赛获胜,他就能取得进入协会的资格,距离最后一场决赛只剩下一个月,可是他现在碰上了一个难题,如果他这次比赛失败了,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能获得协会认可,更可能,永远都不能找出害死母亲自杀的真相。」徐思央瞇起眼睛,低声笑:「我的故事说完了,再说件老套的事,那个男孩就是沉亦。」
    不打算给人有喘口气的时间,徐思央从容而平静地看着她:「那么我再问一次,为了沉亦,你愿不愿意去死?」
    苏允诺目光无惧,定定地迎向那道带着笑意的视线。
    月光从窗帘缝隙中洒落,窗边的矮柜上摆放着一个盛开着向日葵的玻璃花瓶。失去阳光的黄花不再耀眼。
    花叶在冷气的出风口下微微颤动着,黯淡的花瓣浸在冷蓝的光线之下,葵盘低垂,彷若即将凋零。
    离开病房时,jackson和徐思央两人谁都没说话,前者像被吓坏了,后者大概只是单纯无话可说。
    直到步出医院,jackson终于提出了疑问:「你刚刚在干嘛……算了,思央你和沉亦不是对手吗?如果诺诺死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不知道徐思央为什么那么问,如果她死了,这是最好证明沉亦的预言完美无缺的证据。
    徐思央微微頷首:「我没有差,我个人的胜利不在比这场赛上。」
    jackson觉得眼前的人简直铁石心肠,儘管他也认同只有允诺的死才能造就沉亦零失误的预言。
    可是,叫人去死这种话怎么能这么轻易说出口?
    他觉得徐思央和陶莫提都疯了,但他自己好像也没有资格去说什么。
    大家都一样,都盼着她死,听说连苏允诺的妈妈也在等着领她的保险金,她不能活,也不应该,如果她活下来了,沉亦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用和名声都将在一夕崩塌。
    jackson叹了口气,改口问:「那你倒说说,什么男孩母亲死亡真相?那什么鬼?」
    「这么在意的话,你刚才怎么不拆穿我?」徐思央垂下眼,隐去一对眸子的亮光。
    走出了医院,他们肩并肩站在出入口的一处角落,抬眼是深蓝色的夜空,满天繁星,jackson用牙齿叼起了一根香菸,没点燃,冷眼地看着眼前。
    他已经知道陶莫提打算做的事,再加上徐思央的意图,现在连他都不知道该说同情还是可怜苏允诺了。
    这个圈子,她从一开始就不该踏入。
    如果她本来就会死,没必要特别去刻意提醒人家或是阻挠什么。
    「这是你不对,这就是为什么,我和你都一起去学塔罗牌,结果顺利通过考试的只有我,你太善良,当不成塔罗师的。」徐思央訕笑。
    「这是两回事。」
    jackson的眼神转为无奈,他终于从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用手背挡在香菸前,在手心里微弱的火光中飞快点燃香菸,一瞬之间,烟雾繚绕,灰线般的烟雾缠绕着微雨,将两人的视野模糊成一片。
    医院外的气温有些低。
    他们两人的身影映在窗户上,轮廓分明,像是透过一面镜子与相似的两人对望。
    然后,他听见徐思央笑着,用一点慵懒的口吻说:「不过温南,喜欢上小亦的女生果然都很有意思。」
    jackson抬头看向他,目光诧异。
    徐思央伸手收拢了扩散在两人之间的烟雾,表情依旧那么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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