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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心叶,嘉宁又开始琢磨另一件事。
    夷安身边的石榴已定亲待嫁,自己身边的青黛、碧华与石榴一般年岁,也应当将婚事提上日程。
    她前世吃了婚姻不幸的苦头,深知女子嫁人,便是一场造化。青黛与碧华贴身侍奉了她这么多年,她定要精挑细选,为她二人觅得如意郎君。
    前世青黛嫁给了雒阳的膏粱子弟,婚后十分幸福,嘉宁不愿破坏这段好姻缘。于是她私下寻了时机,单独问碧华的意见。
    碧华的回答与前世别无二般,她手持着玉石滚轮,一面给嘉宁滚着酸软的腰背,一面柔声道:“婢子不急,婢子想在郡主身边多侍奉几年。”
    大应宫娥按例年满二十五可出宫,自行婚配。碧华今年二十一岁,若仍在宫中,的确是不着急的年纪。
    嘉宁却并不愿意,美目一凝,瞪了碧华一眼:“你已经侍奉了我快十三年了,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碧华想了想,道:“婢子确实不急,嫁人有什么好的?哪能有在郡主身边轻松自在。郡主与其着急于我,不若好好替青黛打算一番。”
    “青黛?她恨嫁了么?”嘉宁颇觉有些意外,“她长得那副模样,我料想她眼光不会低……”
    “也不是恨嫁……”碧华说着,莫名心生一种背友的自责,她余光扫了一眼周遭,确认青黛不在场,才道,“婢子只是觉着,青黛许是有什么误会……”
    她言辞模糊,嘉宁却骤然听懂了其中深意,猛地撑着胳膊直起了上半身,颇为惊讶:“……不会吧?”
    “婢子只是猜测,”碧华如何敢把话说死,忙道,“——我见青黛似乎有些喜欢往郎君跟前凑,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前世可从没有过这事,嘉宁红唇微张,仍觉不可思议。
    半晌,道:“许是碧华你思虑过重了,郎君身边没有侍候的女使,你照顾我多些,那郎君那边自然就是青黛照顾多些。”
    碧华勉强笑笑:“应是如此吧。”
    话虽如此,这事到底在嘉宁心中留下了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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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秋色,满野绚烂斑斓,彩林云雾缭绕。
    嘉宁生于金秋时节,深爱秋日。
    虽年纪尚轻,不足设宴,但嘉宁曾经很喜欢过生辰,因为在生辰日,她会收到许多人的贺礼,有衡阳长公主的,有陆聿的,有许太后、天子的,有夷安公主的,有她那十多年没见过的大堂兄的……
    后来陆聿身死,她一身素缟、浑浑噩噩地跪在灵堂为他守灵,碧华神色哀伤地递给她一个锦盒。嘉宁打开,里面躺着一串流光溢彩的宝石手串,她看到那手串才忽而想起,哦,今日是我的生辰呀。
    从此,嘉宁再也不过生辰。
    是以,当碧华捧着一碗长寿面出现时,嘉宁一阵恍惚。
    陆聿一进屋,便看到自己的小妻子眼眶红红的吃着面,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碧华,后者同样疑惑地摇了摇头。
    屏退了一众女使,少年坐到了嘉宁身边,摸摸她毛茸茸的头顶,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吃个面把自己吃哭了?”
    嘉宁还沉浸在他去世的悲伤中,冷不丁听到少年的声音,给她吓一跳,连忙将碗推到一旁,有些痛苦地轻捶了两下胸口——被呛到了。
    陆聿也被她吓了一跳,忙把人拦到怀里,在她背脊上轻轻拍着,边拍边追问:“没事吧?呛得厉害么?”她有喘疾,少年一见她咳嗽便忍不住胆战心惊。
    嘉宁咳了几声,缓过劲,深深吸了一口气,冲陆聿摆摆手:“没事。”说着,想到他似乎总喜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又忍不住小声抱怨道:“你别总是神出鬼没的呀……”
    陆聿将她抱到了膝上,落在她背上的那只手未停下仍在轻拍顺气,微微低下头,抵着嘉宁的额头,学着她的声量小声道歉:“抱歉,吓着你了。”
    少年生了一双清澈含水的桃花眼,眼角尖尖,瞳仁漆黑,被这样一双漂亮妩媚的眼睛近距离盯着,绕是嘉宁和他同床共枕不知几何,依然会为之心颤。
    她默默地垂下眼帘,避开他的有如实质的视线。
    “无、无妨,你以后注意点就行啦。”
    少年轻笑一声,胸口微震。
    嘉宁顺势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少年颈窝。
    她知晓陆聿大概是误会了,比起羞涩,她更多的是不大自在。
    毕竟刚刚还在想着给这人守灵,下一刻他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绕是嘉宁对于自己重生之事已经有了十足的心理预设,也架不住如此突兀的情绪转折。
    “所以泱泱,刚刚你在难过什么呢?”陆聿见她呼吸顺畅,再次问道。
    清了清嗓子,嘉宁道:“……只是有些想我阿娘罢了。”
    这并非作伪之辞。
    衡阳长公主急病薨逝,她悲戚,却不过分哀恸,安抚住一心想陪同她回雒阳治丧的陆聿,独自返回了雒阳。或许是因为年幼失怙,或许是因为衡阳长公主经年久病,她的情绪并不激烈。曾经,嘉宁以为是自己生性落拓、不拘小节,后来,在漫长的十多年岁月中,她方才知晓,大抵,自己只是慢热了些。
    衡阳长公主逝世多年,但她对其的思念却从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去,反而每每午夜梦回,泪湿枕巾——或许她对陆聿也是,她面对少年千疮百孔的躯体时并未落泪,跪在灵堂面对满室素缟时并未落泪,看着装着少年的棺椁下葬封土时并未落泪。
    然后她回了雒阳,做回了几年洒脱恣睢的嘉宁郡主,面对着指不胜屈的追求者时,忽而落下泪来。
    无论是母亲,还是陆聿,他们的离去,都好似一场漫长的雨,连绵经年,嘉宁茫然无觉地在雨下独行,直到摸着自己浸湿的衣裳,才恍然大悟,她不是不痛,只是,或许这痛蔓延一生,就显得并不如何突兀了。
    所以,不思量,自难忘。
    [本人粗暴的人生信条:男主可以坏可以穷可以贱,但不能丑QWQ]
    [网上看到的: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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