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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宁坐在桌旁,看着眼前乌压压跪倒一片的女使们,面色晦暗不明。
    今日一早,她便让应钟、夷则将所有昨夜轮班的女使们都叫到了主院,并不言语,只让众人在院内跪下。
    众女使惴惴不安,偏偏嘉宁并不问话,只坐着,自顾自地翻书册,沉静如水,满院俱静,只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无端叩得人心间颤颤。
    三个大女使皆以额贴地,规规矩矩地跪着,后面的女使们便是心中万般言语也不敢吐露,只能忍着刺痛的膝盖,继续俯身扣地。
    待翻完了手中这册书,嘉宁抬眸瞥了一眼愈升愈高的日头,手指在书页上点了点,幽幽道:“昨夜之事,可有人有话想要交代的?”
    应钟有些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试探着开口:“郡主,您说得是?”
    嘉宁看向她,毫不掩饰眼底地嘲讽:“应钟。”
    “你若当真一无所知,那这大女使的职务便趁早辞了吧,何苦花钱养些酒囊饭袋呢?”
    她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当着一众女使的面丝毫没给应钟留面子。
    女子的脸面瞬间一片赤红,急急忙忙地俯下身,重重磕了两个头:“婢子惶恐!”
    嘉宁冷哼一声,并不想和她在这费力演戏。
    眼神冷漠地扫过下首跪倒的,或镇定自若,或抖如筛糠的女使们,再次开口。
    “我再问一次,昨夜之事,可有人有话想要交代的?”
    无人应答。
    嘉宁揉了揉眉心,只觉浓浓的厌恶涌上心头,勾了勾嘴角,怒而反笑道:“没人说么?”她撑着桌面站起身,抚平裙摆上的褶皱,美丽的面容明明带着笑,抛出的话语却格外冰冷。
    “那就,通通发卖吧。”
    “你们回去收拾东西了吧,等我的人一到,领了银钱便可离开。”
    说完,她便转身往内室走,脚步一如往日轻巧,仿佛她刚刚只是说了一番无关紧要的话。
    “郡主!”应钟没料到嘉宁如此肆意妄为,一时间有些慌了神,跪在地上的膝盖急急忙忙地向前挪动了几步,惶恐道:“郡主留步!婢子有事要报。”
    嘉宁脚步一顿,却并没有回头,反而继续朝前走。
    应钟不敢再拖延,扯着嗓子大喊道:“是夷则,郡主——”
    “昨夜出事前,只有夷则服侍过郎君!”
    “而且她一直以通房自居,只等着郎君给她开脸!”
    眼见应钟越说越离谱,夷则羞红了脸,连眼泪都要急出来了:“你胡说!”
    “郡主我没有做过错事,您别听应钟胡说!”
    嘉宁停住了脚步,“通房?”她秀眉微蹙,冷冷地看向夷则,“你是南夫人给郎君准备的通房?”
    夷则一看嘉宁神色便知事情不妙,忙为自己解释道:“郡主,我是主院的管事女使,无论是从前的侯爷与夫人,还是如今的您与郎君,我都只是忠心侍主啊!”
    “嘁!”应钟不屑道,“你发誓自己从无二心么?!忠心侍主——”
    “主院里不少的姊妹们可都知道的,你夷则自持美貌,不甘为婢!夫人与侯爷离开后,你还几度托人打听郎君何时抵达临戎!”
    “你这是血口喷人!”
    夷则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哀求地望向嘉宁:“郡主,您切莫听此人胡言乱语!”
    “她与我面和心不和,院里姊妹们也都是知晓的,怨怼之人所说的话,添油加醋,没的也能说成有的!”
    两女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个喋喋不休。嘉宁只觉太阳穴直跳,下身的疼痛仿佛一路向上,蔓延到了大脑。她扶着额头,看向南吕:“你来——”
    “她俩说的孰真孰假。”
    夷则与应钟的争论戛然而止,两女齐刷刷地看向俯身跪地的南吕,前者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嘉宁一记眼刀甩过,悻悻然闭嘴。
    南吕本认真听着二人争辩,不欲掺和其中,忽而听见嘉宁点到自己,额角立刻冒出层冷汗,打着哆嗦,语调慢慢:“婢子对郡主所说之事一无所知……”
    “夷则所说,她与应钟不合,确有其事,宅院内女使们大都知晓,甚至因她二人缘故,主院与其他的女使们都隐隐形成抗争之态……”
    “应钟所说,婢子不知真假,但——”她说着,垂下眼眸,不敢看到夷则的一丝眸光,“南夫人有意将夷则拨给郎君作通房之传言,几次耳闻,婢子也曾私下问过夷则——”
    “夷则,并未否认……”
    “南吕!”夷则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向她,“你何时问过我?!”
    应钟讥诮:“你从前不是得意于此么?”
    嘉宁抬手,止住两人继续争论,她的手指点了点雪商:“你与身旁的人一同,去搜一搜夷则与应钟的屋子。”
    雪商与身旁女使都面带惶恐,福身应是,脚步匆忙地离开主院。
    两人离开之际,嘉宁重新坐回树下的石凳上,面容冷冷淡淡地,看不出喜乐:“除了夷则,还有人昨天靠近过郎君么?”
    一众女使还是第一次见到应钟与夷则这撕破脸皮的争锋相对,都被吓得连连颤抖,纵使各怀心思,也不敢在这个当口显露出来。
    雪商回来的很快。
    夷则与她关系向来要好,见看到嘉宁点了雪商去搜屋子,夷则狂跳的心平复不少。可一看到雪商面如死灰般抱着一个眼熟的盒子回来,女子心停跳了一拍,然后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唤了医师前来辨认,确认盒中装得便是烈性的催情香。
    医师拿出盒中的香料与香膏解释道:“此物名为‘烈火流金’,是从匈奴传过来的催情之物,常用于房中助兴。”
    说着,又举起那盒香膏,说道:“‘烈火流金’一旦与茉莉香膏混合,便会成倍的激发其药性,甚至会使人失去神智,变得癫狂。”
    医师昨夜便从盥室发现了一小截还未烧尽的‘烈火流金’,而茉莉香膏,正是夷则的常用之物。
    应钟满脸鄙夷:“动机、赃物一应俱全,夷则,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夷则猛地瘫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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