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投靠后金?
    心中猛然生出的这个念头,让祖大寿心头好一阵烦闷。
    先不说历年征战祖家与后金鞑子间形成的血仇,就说后金现在的局面,祖大寿也不愿去投靠他们。
    后金现在是四面受敌,努尔哈赤死后他们连内部也不再平静。那重兵云集的沈阳,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一场大规模的内讧。而私下在向后金卖粮的祖大寿更是知道,后金现在的粮荒有多么的严重。
    一石13两,这只是祖大寿卖出的粮食价格。想想他的卖价都到了如此价位,那后金的粮价会有多高就可想而知了。
    祖大寿怎么看,都感觉后金似乎已到了崩溃边缘。这时候他去投靠后金?
    祖大寿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没被驴踢了。
    另外,生在辽东、长在辽东的祖大寿心中很清楚,辽东这嘎达气候太冷,一年顶多能种一季粮食,粮食的产量还不太大。若没有大明朝廷的支持,往日的辽东都司、如今的宁远都很难支持下来。
    他祖大寿若是率关宁军去投靠后金,先不说全军会不会都跟他走。就算他能把关宁军都拉过去,也协助后金拿下了宁远,可山海关怎么办?
    夺不下山海关,朝廷只需稳守住山海关,那等待关宁军和后金鞑子的大概就只剩饿死和大规模的内讧了。
    想想近几年辽东这变幻莫测的天气,祖大寿感觉无论怎么考虑,投靠后金都是条差的不能再差的绝路。
    绝不能去投靠后金。祖大寿坚定的排除了这个念头。
    可不能投靠后金,那他就要在大明继续混下去,那兄弟货站和大众钱庄该怎么办?
    至此,祖大寿才真正理解,袁崇焕方才所提的,崇祯陛下的眼光已望向他们的真正含义。
    该如何解决?
    祖大寿有些失神的眼光,茫然的扫过袁崇焕。
    袁崇焕?
    心中一震,祖大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袁崇焕应该不会只想说这些吧?
    想到袁崇焕对朝廷大势那异常准确的判断,祖大寿双手抱拳,万分真诚的向袁崇焕深施一礼:“抚台但有吩咐,大寿必当竭尽全力。还请抚台尽管下令。”
    一直在冷眼旁观祖大寿表情变幻的袁崇焕,此时方把提着的心轻轻放了回去。
    祖大寿这个不知忠义的武夫,看来还未曾良心尽丧。这就好,这就好啊!
    与孙承宗不同,袁崇焕一直认为,调教武夫就像熬鹰训狗,你绝不能让那鹰犬吃的太饱。一旦鹰犬吃的太饱,那他那还有动力再去扑捉猎物。
    在袁崇焕眼里,这关宁军就是因为被孙承宗喂得太饱,这才失去了鹰犬应有的野性和动力。也才让他如此的难以驱使。
    心中暗自抱怨孙承宗一句,袁崇焕抬头紧紧盯着祖大寿,以前所未有的郑重腔调,一字一顿的说道:“大寿,朝廷养关宁军为的是什么?”
    顿了一顿,没等祖大寿回话,袁崇焕就紧接着说了下去:“大寿,我们都很清楚,朝廷养关宁军为的就是对抗后金鞑子。若是关宁军连仗都不敢打,那朝廷还养关宁军干嘛?
    反过来说,只要我们能让朝廷觉得养关宁军物有所值,那一切就都只是小问题。
    你,明白吗?”
    明白吗?
    祖大寿当然明白袁崇焕是什么意思。
    怎么才能叫朝廷觉得关宁军物有所值?
    那只有打场真正的硬仗,才能表现出关宁军的真正价值。这点,祖大寿心中早就非常的清楚。
    军人不就是为了打仗,不敢打仗的那还叫什么军人?
    只是,想到女真八旗那可怕的战力,祖大寿心中就不由的发虚。
    唉,眼前关宁军恐怕真没有别的路走了。
    偷偷瞥了一眼脸色凝重的袁崇焕,祖大寿狠了狠心,干脆利落的大声应道:“大寿明白。请抚台放心,我关宁军必不让抚台失望!”
    听到祖大寿的表态,抬头深深的又看了他一眼,袁崇焕把目光转向城外:“大寿,该收的就都收了吧。
    依本抚看,后金那黄台吉野心可实在不小,沈阳那边真不一定会发生内讧。”
    略略沉吟片刻,袁崇焕又继续说道:“沈阳如今的粮价已到了16两一石。粮荒如此严重,那黄台吉还把后金各旗的精兵全调至沈阳,我们确实不能不防啊!不过……”
    背对祖大寿,袁崇焕嘴角有些莫名的扭曲。
    “不过,要是黄台吉真的率兵来攻,那我们依城而战,胜算当大为增加。哎,只可惜城外百姓又将遭遇鞑子的野蛮掳掠了。”
    这?
    听清袁崇焕所言,祖大寿心领神会的躬身施礼:“是,袁抚台。大寿这就去安排坚壁清野,力争不给鞑子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你去吧,”袁崇焕没有回头,只是语重心长的交代:“当今崇祯陛下重瞳远照,我等只需尽心竭力为陛下效忠,想来陛下必不会亏待了有功之臣。”
    施礼完毕正欲起身的祖大寿身形微微一凝,随即就爽快的再次躬下身形大声应诺道:“是。”
    ‘咔’,随着一声刺耳的断裂声响起,一辆大车歪歪扭扭的倒向路面。轰然间,激起了一团偌大的烟尘。
    “怎么回事?”
    车队停下,马江拨开围拢观看的士卒,有些烦躁的喝问。
    “马主事,”周遇吉从侧倒的大车下钻了出来,满脸都是郁闷之色:“马主事,这辆大车的车轴断了,走不了了。”
    车轴断了?
    “真特么的,怎么这么倒霉。”
    听清周遇吉所言,看看那侧倒的大车,马江低声咒骂了一句。
    这才走了多远?
    就这速度,这大车就先撑不住了?
    马江眼光再次扫向关宁军的这支运输队。
    “特么的。”
    看着那瘦弱的马匹、破旧的车辆,还有那穿的如同叫花子一般的驾车的士卒,马江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这样的关宁军,真让人感到失望。
    抬头望望天色,马江不再犹豫。他大声叫道:“周总旗,车既然坏了,那就别在耽误时间了。叫弟兄们赶紧卸车。
    叫兄弟们把这车货,都挪到我的马车上。这破车就先扔在这吧。”
    “这,马主事,那可真谢谢你了。”
    望望天色,周遇吉也不矫情,他感激的谢了马江一声,就大声吼道:“弟兄们,听马主事的,快卸车!”
    轰然应诺中,车队众人七手八脚的开始了卸车倒货。
    忙碌的众人都没注意,那损坏的大车旁,那个驾车的士卒眼中,闪过一股难掩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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