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了熊廷弼所写的奇葩自辩书,饶是朱由检初登皇位为政经验极为欠缺,但他也迅速作出了判断。
    如此自辩书的内容一旦公开,那熊廷弼只怕想不死都难。
    瞥了一眼还在专心翻阅卷宗的熊廷弼,朱由检心中感到无比的庆幸。
    幸好他没贸然赦免熊廷弼。要不然,这政治表现如此白痴的熊廷弼,还不知会给他惹出多少麻烦。
    庆幸的情绪方过,朱由检又不由对熊廷弼感到几分奇怪。
    写出如此内容的自辩书,把朝廷内内外外、上上下下各色人等统统都得罪个遍,熊廷弼这是想脱罪的表现吗?
    “呵呵,”朱由检心中忍不住一阵呵呵。
    你说,就熊廷弼这几乎为零的政治智慧,他是怎么升到如此高位的?
    对此,朱由检真是十分的想不通。
    朱由检在为熊廷弼的政治智商着急,而熊廷弼却早已深深沉浸在那繁杂的各种情报中。
    随着一份份情报在熊廷弼眼前飞快掠过,数年被囚所造成的对辽东疏离感逐步散去,整个辽东的局势也在熊廷弼眼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澈。
    摘录完所需的最后几组数据,熊廷弼放下卷宗合上双眼,任由那庞大的数据如水般从心头流过。
    猛然间,熊廷弼睁开眼睛一把抓过一张纸,又开始了奋笔疾书。
    被熊廷弼突如其来的动作所惊,朱由检不由探头望了过去。
    这,这是要干什么?
    看着熊廷弼笔下那弯弯曲曲的一堆鬼画符,朱由检有些目瞪口呆。
    早就听说,有些人会用只有他自己懂得的乱符来增强记忆。可这种乱符记忆法,朱由检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不知怎的,熊廷弼笔下画的乱符,朱由检却好像总有几分熟悉感。
    我在那里见过这种乱符画法?
    朱由检思绪飞旋,脑筋迅速开动了起来。
    是前世见过吗?
    好像不是。
    正思索间,看到熊廷弼笔尖一动,在纸上新留下一个狭长的三角形,朱由检脑中顿然大悟。
    这扭曲的曲线,这狭长的三角形,这要再加上几个地名,这不分明就是这个时代的写意地图吗?
    分清了熊廷弼笔下在画些什么,朱由检心头不由有些生气。
    没带辽东地图吗?这个高起潜是怎么做事的?
    一边翻着桌上的卷宗,朱由检一边冷冷的瞟向高起潜。
    “陛……,”
    被朱由检这冷冷一瞟,高起潜吓得差点跪倒在地。
    反应还算及时的高起潜,勉强收住即将出口的呼声,他迅速凑到朱由检身边低声问道:“爷,缺了什么?”
    “地图,辽东地图呢?”
    一边继续翻找卷宗,朱由检一边没好气的问。
    “地图?”高起潜脸上一阵扭曲。他颇有些不安的低声提醒朱由检:“爷,地图和计划书,您似乎是放怀里了。”
    怀里?对啊,我怎么忘了。
    想到出宫前,为防止遗失,特意揣到怀里的地图和平辽计划书,朱由检脸上微感一热。
    “熊先生,地图和平辽计划书在此。”
    平静的掏出地图和计划书,朱由检一脸无辜的把图和书递到了熊廷弼手边。
    有地图,不早拿出来?尽耽误时间。
    听到有地图,熊廷弼瞥了朱由检一眼,不悦的放下手中笔,一把把地图和计划书抢了过去。
    这是什么地图?
    打开纸质的地图,熊廷弼眉头先是一皱,可随即熊廷弼的眼中就露出了惊喜之色。
    虽然对此图有些看不习惯,但对辽东地形谙熟于胸的熊廷弼瞬间就发现,眼前的这副地图,对辽东的描述远超他往昔所见任何地图。
    有了详细的地图,再加上卷宗中那远超常态的大量情报,熊廷弼忽然对一旁的平辽计划平增了几分信心。
    微微闭了闭眼,熊廷弼让脑海中的各种情报,与眼前的地图达成初步的统一。当今的辽东局势顿时在熊廷弼眼前鲜活了起来。
    满足的吁了口气,熊廷弼精神大振,他仿佛又回到了他经略辽沈的那个时候。
    深吸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熊廷弼这才打开了平辽计划书,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熊廷弼能感觉到,这份平辽计划中明显有很深的,他当年提出的三方并进计划影子。也许,这才是崇祯陛下找他来点评的真正原因吧。
    “熊先生,”朱由检见熊廷弼翻完计划书却久久不语,忍不住开口问道:“熊先生,此计划如何?”
    “计划,”熊廷弼被朱由检的话音惊醒,随口回道:“这计划很好,完全可行。”
    回了回神,熊廷弼又详细解说道:“请天使回禀陛下,此计划完全可行。
    只是,依罪臣看,此番宁锦之战,很难给后金鞑子以重创。想平辽,陛下还需多些耐心才是。”
    想起当年他曾与王化贞为‘平辽’这个字眼发生过激烈争执,熊廷弼重重的叹了口气。
    广宁之战,是他熊廷弼今生都抹不去的耻辱。
    “请天使回禀陛下,那孙稚绳根本就不懂练兵。他虽建成了宁远防线,可却把那守防线的关宁军,硬是给练废了。”
    定了定神,说到宁远说到孙承宗,熊廷弼脸上明显露出了几分轻蔑。
    “请天使回禀陛下,不是罪臣小瞧关宁军,只是依各情报所示,如今的关宁军养尊处优,兵无决死之心,将更无决死之志。
    像这样的关宁军最多也就只能守守城,根本无法出城与后金野战。若是陛下硬要逼其出城野战,则宁远防线恐有崩溃的危险。”
    话头打开,熊廷弼开始涛涛不绝的说了下去。
    “关宁军无法出城野战,那后金鞑子就占据了绝对的战场主动,他们就算攻不下锦州宁远,也能安然的退去。我军此次恐怕很难对鞑子主力造成太大的损伤。”
    想到女真八旗的强悍战力,熊廷弼再次叹息一声。
    相比女真八旗主力,明军确实是要孱弱了一点。
    想当年,他熊廷弼驻守辽沈时,也一样不敢与努尔哈赤在野外进行决战。
    不过,具体想起当年情形,熊廷弼心中反又生出几分豪气。
    他熊廷弼当年是不敢与努尔哈赤决战,可他依靠调度小股军卒的袭扰,和辽沈明军主力的避实击虚,却硬是把努尔哈赤给逼了回去。
    朝廷当时若是能再给他几年时间,他熊廷弼绝对有把握练出一支能正面对抗努尔哈赤的部队。可惜,朝廷没给他这个机会。
    想到被袁应泰葬送在辽沈战场的白杆兵和浙军,熊廷弼心痛异常。
    那可是他用做核心的精兵啊,被袁应泰那么无谓的葬送掉,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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