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一路无话,贺云朝已经坐在副驾驶座睡着了。
    等停完车要扶贺云朝上楼她才知道,她一米六的个子想要架起一个一米九二的男人有多难,任令曦清楚得很,这人只是看起来高瘦,衣服下的肌肉真的是一两没少。光是抬起这个完全没有反应的男人下车,她就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撑住他,她一脚将车门踢上。
    好在平时习惯穿平底鞋,不然就这三步两晃的劲头,她指不定能安全走上十米。
    “贺云朝,贺云朝——”怪她托大了,一开始下车的时候就应该叫醒他。
    终于坚持到电梯间,等电梯的过程中,任令曦拍了拍他的脸。
    “贺云朝!醒醒。”
    睡美人醉玉颓山,一张面色酡红的脸挨着她,这么近距离的特写也只有这副的骨相能顶得住,眉弓高挺下眼眶深邃,哪怕不睁开那双桃花眼,也一样能迷得人七荤八素。
    ……她是说,一部分人。
    电梯门打开,任令曦进门的时候踉跄了半步,整个人拖着贺云朝往轿厢一侧倒去,也不知是不是瞬间失重感激活了贺云朝的反应力,在她撞上电梯壁前,贺云朝的手先一步撑在了她脑后,稳住差点摔倒的身形,任令曦的后脑勺撞在他手背上,可是贺云朝就没那么好运,额角撞击轿厢,发出“砰”的一声响。
    “啊,嘶……”贺云朝抚着额,微微撑开眼皮。
    “你没事吧?”那个声音真的巨响,任令曦有点尴尬,下意识伸手帮他揉搓撞击处。
    “……令曦……姐?”贺云朝的表情如在梦里。
    任令曦低声闷应:“现在可以不用叫姐了,就我们两个。”
    贺云朝软下身来,酒醉还没醒,好像并没有分辨出现在是什么场景。
    可他闻得到任令曦身上熟悉的体香。
    一双眸子欲张欲阖,他倾身朝她靠过来,高大的身子将她困囿在臂弯里。
    鼻腔带着浓重的浊息喷洒在她皮肤的细小绒毛上,还有口中呼洒出的酒气。
    任令曦紧皱眉头推他,“酒味好重。”
    他岿然不动,像一座大山的阴影罩住她。
    “对不起……”
    她不解:“‘对不起’什么?”
    “……喝酒了。”贺云朝这歉道得莫名其妙,薄唇朝她贴靠过来,却没有吻她,而是在她脸颊上悬停,其实已经碰触到了,却没有下压,“对不起……我喝酒了……”
    她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伸手去够电梯楼层按钮。
    “你先起开,还没按电梯。”
    “我……我可以……”他的话让人觉得他有几分清醒,可是他的行为又把这个认知推翻,贺云朝的长指摁在电梯按钮上,手臂失了支撑力一般一口气往下滑,两秒的时间,左边那一排楼层按钮全给他按亮了。
    任令曦无言以对,“你是小孩子吗,干嘛全按呀。”
    “唔。”贺云朝没有回答他,而是埋进她耳颈。
    关键,那一排亮的按钮里没有贺云朝公寓的楼层。
    任令曦探出手去往电梯门挪了几寸,好不容易才按到,就被贺云朝一把抱了回来,重新搂进怀里,抵着电梯壁。
    她放弃和醉鬼沟通的想法,腹诽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点缺爱。
    电梯安静上行,耳边尽是贺云朝均匀的呼吸。
    “都说了要保持距离了。”她无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哪知话刚出口,骨头都要被搂得散架,她觉得自己快成了小鬼头手里的玩偶。
    “唔。”没有任何含义的哼哼唧唧似是抗议,贺云朝头顶着轿厢弓身垂首,牙齿抵到了她的后颈。
    温热的齿尖伴随呼吸的热气陷进颈肉的那一刻任令曦浑身发毛,身为Omega的危险雷达开始嘀嘀作响,“你不要学Alpha,怎么老是喜欢这样。”
    “想标记……”他含混不清。
    任令曦心跳骤停,仔细想想,也许他是因为自己是个Beta,想标记却不能标记才这么说。
    齿尖咬得更深,像是吸血鬼将牙齿扎进祭品的血肉。
    “贺云朝,不要乱来,啊——”
    “想标记,”腺体也是敏感带,他咬住她腺体的颈肉不放,灼热的烫烙在她皮肤上,“曦曦……”
    表皮已经被扎破,蹭出了血。
    “好想标记……你是……我的……”
    咬颈是abo中临时标记的信号,任何标记的前提条件都是Omega在发情期,而且临时标记必须借由Alpha的唾液留下信息素,所以并不是随便哪个人咬破腺体皮肉就可以标记,这一点任令曦并不担心。
    不担心归不担心,疼还是会疼的好吗?
    她正要推开他喝止,电梯门却在这时候打开来。
    门外站着一个大叔,目睹电梯里两个看似行为不端的年轻人呆若木鸡。
    任令曦同样尴尬得想缩起脑袋,干脆把贺云朝当成了她的保护壳。
    “上?下?”大叔呆滞了许久没敢动,手指比了比问。
    任令曦没敢和大叔对上视线,闭上眼掩耳盗铃,“上。”
    电梯门缓缓合上,里头还是她和贺云朝两人。
    不过好在刚刚他莽撞的噬咬被打断了。
    等电梯里安静下来,贺云朝的鼻尖又循着她颈线去嗅闻刚才散发出一丝血腥味的伤口。
    任令曦直接扳回他的脑袋,捏住他鼻子。
    “不可以。”义正辞严。
    贺云朝一声不吭。没多久脸色憋得更红,随即张嘴大口大口呼吸。
    全程他的眸子都只是掀开了一道缝,目色迷蒙,根本就没有清醒。
    任令曦不禁笑出声,赶忙放开捏他鼻子的手。
    电梯又开了一层,任令曦胆战心惊,幸好外面没有人。
    “你得站好,这样会被人误会。”她终于推开他。
    贺云朝明明没睁眼,却像个牛皮糖似的又往她身上粘。
    “好好我不走我不走,但你给我站直了,不然自己回家。”
    她扶住贺云朝的身子,不让他再度倒在自己身上,两具身体仍然贴得很紧。
    这句话大概真的起了警告作用,就见到贺云朝一动不动杵在原地,满目茫然半睡半醒,只能勉强伸出一只手臂抵在她身后的轿厢才能站稳。
    之后的电梯楼层每一层她都小心翼翼心怀忐忑看着门打开,再看着门关上,而贺云朝就简单得多,从头到尾都是低头看着她。
    “到了。”
    听起来很煎熬,其实也没几层,任令曦下意识搭起贺云朝的手臂搀扶他出去,边跨出电梯边抱怨:“你自己有腿长了干嘛用的贺云朝,重量全压我身上我走不动了。”
    意识迷失在混沌中的贺云朝歪了歪头,耳朵跟着一动,只听见了那句“我走不动了”。
    下一秒任令曦就觉得双脚腾空,莫名其妙被人扛了起来。
    “啊?不、不是——贺云朝你放我下来!”
    他终于好好说了一句完整的话:“你走不动了。”
    “走得动走得动,我自己可以走!”
    贺云朝的处理器偏偏在这时候断档,根本就没理会她接下来的话。
    她又不敢大声嚷嚷,怕打扰了邻居,出来看笑话。
    贺云朝本来就喝醉了酒,刚才连站都站不直,现在走在公寓走廊上也不是直线,唯一可以安慰任令曦的是他没有颠来倒去,两步一拖沓,还是扛着她踱到了家门口。
    由始至终她被贺云朝单臂扛在肩头,直到大门开启,再到大门关上。
    他没开灯,公寓玄关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你还不把我放下来。”趴在他肩头的任令曦这次声音小了很多,像是怕打破这个空间的静谧,安静提醒。
    一记男人压抑下沉的呼气。
    贺云朝一手扶住她的背,一手托住她的臀,将她掂了个身,抱在眼前不放。
    黑暗里谁都看不见对方,可是距离这么近,她知道他在看她。
    “……你到家了。”任令曦抿唇,“我得回去。”
    他没有动,她反而能感受到贺云朝停留在她后背的手轻轻摩挲,痒。
    她还坐在他手臂上,只能徒劳闪躲,语气淡漠:“真醉还是假醉?”
    贺云朝没给她再闪躲的机会,脑袋靠上来,鼻梁蹭她的耳骨,连呼吸也都落在了耳朵上,热量充斥她的鼓膜。
    “……我没醉。”他喃喃自语般地说,“没有……别走……”
    她心头被一片绒羽挠痒,却又从那些蚁噬似的痒里,品出了一味酸。
    伸手摸了摸贺云朝发烫的脸,她低低念道:“别这样。”
    别这样招惹我。
    我好不容易才让这颗心冷静下来。
    可是有用吗?
    只是看到醉在墙角的贺云朝,那颗所谓冷却的心,就已经开始再度发热。
    两个人额抵着额,呼吸错落。
    “曦曦……”
    “贺云朝你醉了。”
    “没醉。”
    “醉鬼都这么说,你看你答应我保持距离,现在却忘得一干二净。”
    反应慢半拍的贺云朝此刻却仓促收拢手臂,把她嵌进怀里。
    好像小孩子不愿放开自己心爱的玩具,他用行动来回应她,任令曦有些哭笑不得。
    任令曦:“你先把我放下来。”
    坐在他手臂上这么久他手不酸吗?
    贺云朝确实放下了她,不过不是放在地上,而是把她搁在玄关桌上,身子嵌在她两条腿之间,让她连翻身下桌的机会都没有。
    任令曦垂着眸,声音轻飘飘一朵,“你要囚禁我啊。”
    他喉间一窒,清晰的口水吞咽声让任令曦有些心慌——喂喂,这可不是给他建议。
    幸好贺云朝的脑子现在跟不上进度,没两下注意力就重新被面前的她吸引,半弯下腰与她的面颊脸贴脸磨蹭小半天,两只手掌也扣住她的腰,好像努力在感受如何和她贴近。
    “曦曦……”贺云朝像个复读机似的不停叫她,好不容易才多了个新词,“……冰。”
    比起他醉酒上头的燥热,她的脸确实凉一些。
    贺云朝真的很像蹭人手心讨好主人的大型犬,埋在她发间还发出了叹息:“好舒服。”
    有种初生婴儿的纯粹,任令曦拿不出拒绝他的理由——对喜欢的人容易心软,是恋爱的通病。
    “贺云……”她刚说到一半,就见倾身的贺云朝忽而仰面对上她的脸,直勾勾闯进她眼底。
    这一次的距离她可以分辨出他眼瞳的轮廓,还有高挺的鼻梁,薄抿的唇线。
    任令曦屏住呼吸,像有什么梗住了喉头,一时发不出声音。
    他全神贯注盯着她好几秒,下意识舔舐自己因为酒精而干涩的唇。
    目光在黑暗里无形纠缠,握住她腰肢的手顺着腰线向上轻抚。
    她瑟缩了一下,因为痒。
    男人的手也很烫。
    他抬起下颔凑近,她缩起下巴躲避。
    他进,她退。
    一直退到她背抵上墙,终于退无可退。
    任令曦的掌心连忙横亘在两人之间,形成最后一道防线。
    手指尖抵住他胸膛,指腹传来快速搏动的心跳。
    和她一样失控的心跳。
    她仓促抬眼,贺云朝已经压下来。
    寸许距离扑面而来的都是他炽烈的气息。
    “不行。”任令曦心慌叫停。
    双眸被他紧锁,他偏过了头,视线悬停,像是给她留了一息余地。
    “不许亲。”
    但那是假象。
    再一次抿唇淡润,贺云朝沉定地握住她推拒的手,包拢在掌心,再一把按上墙面。
    眼前光线愈暗。
    “不可以……”
    瞬息之后的言语全被吞咽,他不管不顾地封缄她的唇。
    这一吻像是猎取。
    舌尖本来隐匿在嘴里还在喋喋不休,他一进攻便侵犯了它的藏身之地,勾着她缠着她,搅乱她,充斥她,她想躲,他便跟着她转头延续,不给她一点逃离的可能性。
    死寂到落针可闻的玄关,一站一坐的男女。
    清晰黏腻的唾液交融,翻搅一室春情。
    几分钟了?
    唇舌难舍难分,他还没有缓下来,而且吻还带着频率,伴随他每一次压覆,加深迫近。
    口腔里有红酒发酵的味道,她本来很不喜欢。
    不知道是酒精和他的口腔黏膜发生了什么奇特的化学反应,她竟然接受了这个设定,渐渐投入回应,被拷在墙面的手腕不知不觉间落下来,搭上他肩膀,再化作指掌在贺云朝背后爱抚流连,动作愈演愈烈。
    等两个人气喘吁吁分开,冻结的时间才重新开始运转。
    休息还没有几秒,他又想故技重施,任令曦按住他的唇。
    “都说了……不行。”
    结果两个人还亲得不能自已,这话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贺云朝连她的手也不放过,手心之下,亲吻她的指掌,一个个吻细密连绵烙下,等她脸红耳热抽回去,他才哑声落语——
    “……可是我醉了,曦曦。”
    也得亏是玄关没有开灯,但凡有那么分毫的光线,她都能被他眼中委屈的潮意蒙骗。
    醉了的人吻技才没有那么高超,他明明已经醒了,就算之前没醒,这个吻之后也肯定醒了。
    “你怎么能,”任令曦垂首闷哼,“——这么……不安分。”
    前调是抱怨,懊恼,愤懑,后调却暗暗藏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
    看不见表情,然而只是她赌气的语调,也足以令贺云朝心悸难忍。
    她落入贺云朝怀里。
    “真的安分不了。”他说,“我忍了一周。”
    “CBSI的顶级特工忍耐力就这么一点儿。”
    “所以是‘前特工’。”
    他还会揶揄自己了。
    任令曦匆忙从他怀抱里挣扎出来。她心里还有个结,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展开,然而贺云朝一个被判了死刑的战争犯,如今却被修改了判决放了出来,这是不是意味着,也许这件事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又或者正如常镇川所说,这件事还有其他隐情?
    但她嘴上并没有松口:“你自己好好想想之前分手、分别的时候都说了什么,你的身份我也没彻底搞明白,反正不管是谁的决定,都不应该出尔反尔。”
    “那我追你好不好?”
    “什么?”她一愣。
    贺云朝弯着身,掌心捧住她的面颊。
    “你不用接受,也不用答应。”
    “在我离开之前,给我追求你的权力就行。”
    “这样你不用顾虑我的身份,也不用担心结果。”
    任令曦恼道:“你是不是就没想过我的心情?”
    追求她,然后呢?然后在她把贺云朝这个名字记得最牢的时候,他一走了之吗?
    “我就是考虑了你的心情。”
    贺云朝在她毫无防备的瞬间,奉上一吻。
    “任令曦。”
    “真的爱一个人要怎么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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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虐的时间短了点,主要是不加快进度,我去旅游前你们看到的就是两个闹别扭的小情侣,转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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