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吕村的吕家是大户,周致虽不知吕行川家住什么地方,但在街上寻到一个农人,只是稍稍一打听便清楚了。
    村里的富户本来就不多,也不像是白岳村那样一条主街道将穷困户和富户分开,在村子的东南,一处面积不小的宅院便是吕行川家。
    吕家是一水的青砖院墙,高有一丈。朝东的朱红大门紧紧闭着,门楼上两个硕大金字“吕宅”在冬日斜阳的照射下褶褶发光。
    长这么大了,像是这样气派的宅院周致还真是从未进去过,他不禁在大门前微微停顿了一下,这才伸手轻轻叩门。
    片刻功夫,大门徐徐打开了一道缝隙,从里面缓缓探出一颗花白的脑袋,上下打量了周致几眼,问道,“你找谁?”
    声音僵硬,显然是看周致穿着破旧,不愿意理睬。
    周致看着那老者,微微笑道,“老丈,小子是要寻吕行川。”
    开门的老者本来满脸的褶子,此时听闻周致直呼少爷的姓名,那褶子立时便更加的深了。脸色一沉,道,“我家少爷正在读书,不方便见客。”
    这老者明显是狗眼看人低了,他也不问周致姓名,更不问来历,干脆这就要直接关门了。
    周致暗暗道,吕行川大哥可是平易近人,虽说是群长,但丝毫没有架子,没想到他家看门的老仆竟然这般势力。
    可现在总不能让这老仆将门关上吧?周致便稳定了下情绪,脸上堆笑,道“老丈,小子确实要寻吕行川,难道这不是吕家?”
    “你这毛头小子如何这般啰嗦,我告诉你,这是吕家,我家少爷也在家,可他现正在读书,不能见客,你赶紧走吧,走吧!”老仆脸上浮现怒容,说完,再也不理会周致,随手“咣当”一下掩上了大门。
    闭门羹,这才是真正的闭门羹,自己总惦记着吕行川,可真到了他家,连家门都进不去。
    周致苦笑不已。
    刚刚要再次敲门,突听院内有人说话,声音很是洪亮,“老丁,门外是何人?”
    “回老爷的话,是一个穷小子,穿着破烂,个头倒是不矮。哼!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要往吕家跑了,他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他是个啥德行,这吕家的大门是他那样的穷小子说进来就进来的吗?
    那小子还说有事要找少爷,还不知好歹的直呼少爷的名讳呐!我家少爷如何会认得这样的穷崽子?老奴看八成是养着官马的人家,家里的马不定是出了什么状况,这是来找少爷说情来了?”那看门老仆喋喋不休的说道。
    丁姓老仆如此作践自己,让周致气愤不已。特么的!真的狗眼看人低了!有什么样的仆人,就有什么样的主子,莫非那日吕行川在我家只是逢场应付,其实他骨子里也和这丁姓老仆一样,看不起穷苦人家?
    转念一想,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吕行川虽生在富户人家,却知礼让人,做事很有章法,断然不会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的一套的伪君子。
    院内那个洪亮的声音继续说道,“嗯,是应该这样,老丁啊,我吕家是大户人家,必须要把门看紧喽!可不能随意放人进入。”
    “是,老爷,老奴记下了。”看门的丁姓老仆恭敬的应道。
    周致此时听的真切,那洪亮声音分外耳熟,正是那日在邱回春郎中家遇到的患高血压的那肥胖老者,也就是吕行川的父亲。
    那一日若不是周致说让邱回春对他放血治疗,说不准他早已因高血压引起心梗或是脑溢血而死了呢。
    周致便在门外高声喊叫道,“吕伯伯,是我,那日在邱郎中家你见过我的。”
    吕行川的父亲吕秋生此时正在院内闲转,锻炼身体,此时听周致喊话,旋即便知道了外面是谁。慌忙阔步上前,来为周致开门。
    吕秋生一脸和善,看到了周致,便是深深一拜,朗声道,“不知是小哥驾到,多有怠慢,还请小哥见谅。”
    “吕伯伯客气了,小子今日来是想寻行川哥哥有些事情。”周致急忙搀扶住吕秋生,随后施礼道。
    “好,快请,贤侄快请!”吕秋生听周致称呼吕行川为哥哥,立即改口称呼周致为贤侄了,这样叫起来不免就更加亲切。
    那看门的丁姓老仆此时见状,顿时傻眼了。呆呆的望着周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那一张满是皱褶的老脸顿时如同那充血的鸡冠子一样,红的发紫。
    周致气定神闲从他前面经过,根本看也不看他,恍若他根本就不存在,刚才就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这更是让他羞愧不已。
    吕秋生瞧傻愣着的丁姓老仆还站在那里,顿时来气,道,“老丁,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去禀报少爷,记住了,一定要让少爷预备好吕家最好的茶叶招待贤侄。”
    丁姓老仆不敢怠慢,小跑着穿过前面的院落,去到后院书房向吕行川报信去了。
    吕秋生和周致并肩而行,他身体俨然健硕了很多,走路也十分稳健,朝周致说道,“那日若不是贤侄,想来我这把老骨头就交代了。呵呵!当时贤侄最后嘱咐老夫,要老夫日后要少食肉食,多加活动,当时老夫还很不高兴哩。
    也亏得听了贤侄的话,现在我这身板比以前硬朗了很多,感觉吃着那粗茶淡饭比大鱼大肉还要香甜很多呐!”
    “吕伯伯还一定要坚持锻炼身体,每天至少要活动一个时辰,如此长期下去,吕伯伯身体会更加康健,长命百岁不是问题呐!”周致笑道。
    “哈哈!你小子真会说笑,人活七十古来稀,老夫已年近七旬,知足了。不过,你小子的话老夫还是要听,这身体还是必须多加活动。”
    吕秋生年轻时本是生意人,十分健谈。他们两人就这样说笑着走着,不大的功夫就来在了后院。
    丁姓老仆向吕行川报信了,吕行川此时和他父亲一样,急急的出来迎接,正好和周致走个碰头。
    吕行川急忙拱手,对周致尊敬之至。
    周致见到了吕行川,吕秋生便和周致又寒暄几句,叮嘱吕行川一定好好招待周致,之后他便继续又锻炼身体去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周致和吕行川说笑着步入吕行川的书房。周致这才看到书房内还有一人,那人头戴方巾,青衿儒衫,生的面皮白净,双目炯炯有神,留着几缕花白胡须,年龄在五十岁上下。
    此时他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周致。
    吕行川急忙介绍道,“周致兄弟,这位仁兄你可能不认识,他是高昌镇上的秀才,叫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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