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故意挑衅吗?或者其实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当姚典娜在奥林匹斯西餐厅见到那个女孩亲暱地勾着杜鑫评的手走进来,只觉那画面还真是脏污了她的眼。
    听说那女孩是外科病房的资深护理师,刚回国那时在健身中心就曾见过,装着可爱,向男人撒娇的样子,看了便让人觉得鄙夷。而那已经结了婚的男人,还大剌剌地带着女孩外出吃饭,会不会太过嚣张?
    多少次在脑子里提醒自己要淡定面对,那个男人的所有事早就与她无关,但是心里却又忍不住烦躁起来。姚典娜啐哼了一声,大口地灌下半瓶冰开水,试着努力挥去脑海里那长指搔过女孩粉颈的动作、还有那蓝黑色vovol车中模糊却缠绵的影子。一个手软,水瓶不慎掉落,渐湿了地上那三本哈里逊内科学。
    最近整理着书架上一堆早已用不到的医学教科书,准备寄回老家,空出些位置,就可以再多塞一点新的书。这三本内科大圣经虽然对现在的她而言已无用武之地,其实她一直是念旧的人,否则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惹得今晚心情不平静。
    一个人的单身公寓,没有太多装潢,一个个大面墙柜的书本和杂志是最好的摆饰,乾净俐落。清冷寂寥久了,三不五时把所有的书籍重新分类、挪来移去大风吹,便成一种习惯。只是她整理的速度,总赶不及买书的速度,太久用不着的,只好堆放在地上。
    姚典娜慌忙到厨房拿了乾布,心有不捨地擦拭起这三本教科书,再摆进今天从药局讨回来的大纸箱,却从那厚重的哈里逊内科学书页里,掉出一张旧相片和一片乾枯的玫瑰花瓣。
    微略斑黄的退色影像,是一对情侣灿笑如朝阳、清纯亮丽的脸,而发紫到泛黑的花瓣彷彿轻轻一掐就要粉碎,再也回不去往日鲜红的顏色。
    胸前骤然闷紧地揪痛,让她忍不住张大口深呼吸。再把那玫瑰花瓣和相片夹入原来的页面,将书本扔进纸箱,就像关上记忆的大门。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女人弱一点、软一点、笨一点、再单纯一点,惹人呵护疼爱,或许就会比较幸福一点。
    但,那样就不会是她原来的顏色。她,不屑,也不适合!
    浅浅微笑绽自她嘴角,这辈子应该不会再有机会翻开那一页。就算偶尔在刀房、在医院的角落、或在生活周遭的某处碰面,也就像今天一样,礼貌性打照眼点个头、或虚偽地招呼问候、或偶尔互相短短揶揄个几句,绝不会再有艳丽的火花点燃。
    永远不会。
    夜已深、人已静。身心够疲累的时候,总还是可以安然入睡。
    经过漫漫长夜,一大早的阳光,有点刺眼的从窗帘细缝洒入,手机的闹鐘声喧嚷地响起,杜鑫评在脑子一片浑沌中起了身。枕边的女人还在沉睡,而他心里却犹徘徊着昨天细雨中,花伞下那对儷人。
    漱洗完,穿上衬衫西装裤,打上领带,到厨房煎了两个荷包蛋,配上昨天卢妈妈买过来的吐司和牛奶,打发空旷的肠胃。
    向来他和朱习菈的生活就常常各自为政,白天有彼此的作息便不相干涉。晚上或自行解决,或有时相约一起吃顿晚餐,就算谁先谁后回到家,也不必让谁为了谁等门。性致来时大战一场,更多的时候其实是分别倒头就睡。
    开诊前半个小时,杜鑫评便已进了诊间。门诊护理人员忙进忙出地整理着病歷、换药车、诊疗台,反正都不干他的事。
    他兀自坐在电脑前,瀏览了今天预掛的病人名单后,想起昨天陪着朱习菈做的检查,打上自己的身份証字号查询,却乍然愣住,手指僵直在键盘上。
    那数字……太奇怪!精子数?活动力?太不可置信!
    低于正常值?怎么可能?那简直是每个男人毕生的奇耻大辱!
    难道真如李医师所说,抽菸影响了生殖功能?
    呵!开玩笑!他的身体是如此健壮地像条牛。
    检验科弄错检体、打错报告、搞飞机、搞乌龙也不只一、两次。「toerrishuman」,这世界上凡是人为的事就必定会有失误。总之,绝对不可能会是他有问题。
    改天有空自己开单再验一次好了!
    他还在前后忖度着,门诊护理师突然站在门口唤了一声:「杜医师,外面有一个propa(药商业务代表)要找你。」
    杜鑫评吓了一跳,急急关上他私人的检验报告页面,镇定着声音回道:「喔好,让他进来吧。」
    「杜医师,我是圣诺美药厂的cindy,还记得我吗?」诊间门微开,甜美声音响起,嗲气地挤入门进来,是一个身材娇小,皮肤细嫩、大眼睛闪着不太自然的假睫毛,一看便知一早花了不少功夫上过妆的女人。一屁股坐上诊疗椅,身体挪动椅子挨近杜鑫评,同时递上名片。
    他接过名片,拉下口罩,点了个头,露出招牌的亲切微笑回问:「圣诺美药厂,你们不是都跑皮肤科,怎么会来找我?」
    「哎哟!杜医师,你这大外科圣手当然很重要呀!七月上旬在泰国会有个整形美容的医学会,我特地是来问您有没有兴趣的嘛!」cindy拉高声调说着,立即又递上一张医学会宣传公告。
    「整形美容医学会,我以前倒还真的没参加过,手上一堆乳癌的病人就看不完了,实在是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
    如果依循习菈女神的期待,应该会希望他涉足整形美容,未来好接手参与苏综合医院的医疗业务。但他只要想起要为那些永远认为自己不完美的女人而动刀,便觉得当初学医救人的初衷将被贬抑到荡然无存。
    cindy微皱着眉,嘟起唇疑道:「真的没兴趣吗?健保给付这么抠,一块钱只给八、九毛,病歷没写完整还被放大一、二十倍罚扣,很多医师都大举进攻医美。这块自费的大饼有多少人拼命要抢,大外科的快刀手杜医师居然缺席,未免也太可惜了!」
    五斗米的利益,果然是相当实际的诱惑。
    杜鑫评轻笑了两声,打马虎地说:「几天几夜?我对医美医学会是没太大兴趣,不过,有哪儿好玩的倒是说来听听?」
    「医学会是9日到12日共三天,我们六月8号去12号回,五天四夜。这次住的东方慕华酒店是东南亚最高级的酒店之一,会场就在酒店的一楼和二楼,有超大型露天泳池、spa,还有泰国传统的舞蹈和泰拳表演,而且附近都是高级餐厅和酒吧,如果杜医师对人妖秀有兴趣的话……」cindy眉飞色舞介绍着,彷彿是旅游社的超级业务员。
    「代表圣诺美来邀我去上课,我是兴趣缺缺,但如果……是你个人来邀我上酒店,我倒可以考虑考虑。」杜鑫评挑起嘴角,睨眼看着眼前这娇小美眉忍不住调侃。
    cindy脸色一个緋红,愣怔了半秒,才撒娇地说:「别这样啦!您愿意捧我们的场,我们才有宣传销售的空间嘛!我这时间点是刚好公司有其他的任务,不然我也很想跟着去呀!」毕竟药厂业务常要与这些大人们打交道,人际关係的拿捏绝对必要训练有素,她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还有哪些人要去?」
    她打开手机记事本的纪录,边查阅边报告:「我们这次会跟团去服务的是lio,您应该也认识吧?然后医师的部分……嗯,我看看……院内皮肤科的王峰齐主任、吴展媚医师、妇產科的顏孝凯医师、耳鼻喉科姚典娜医师……,还有……华恩医院的耳鼻喉科邹子阳主任和皮肤科江宝蕙医师、……」
    姚典娜?邹子阳?听到这两个名字连在一起,便是一整个让人不舒服!
    杜鑫评不着痕跡地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地皱了个眉头,胸口闷躁不亚于刚刚看到检验报告的感觉,一股烧灼的莫名火却衝上了咽喉。
    「呵!这么多人。」一个訕笑哼出,企图掩盖稍纵即逝的怒气。
    怒甚么?以现在彼此的关係,他一点怒的资格都够不上。只是闷,无止尽撩乱心思地闷,特别是想到昨天餐厅里那两人面对面吃饭,頷首微笑的身影。
    「杜医师……要不要考虑看看……,您如果转攻医美的话,一定超级吃香的啦!手下功夫这么精细灵巧,又是医学中心属一属二的超级男神医师,女患者包准挤爆你的门诊。」圣诺美的业务代表cindy嘟起嘴又眨眨眼,竟然扮起萌样。
    杜鑫评再瞟过一眼,一侧嘴角曖昧的笑:「好吧!算我一份。帮你做到的业绩,就看你要怎么答谢我囉。」说着,又復顺手戴上卫生口罩,除了隔绝诊间病患家属来往的病菌之外,同时也能遮住心里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这样一个潜力股的市场若能打开,对药商业务代表来说,理所当然是加薪的象徵。cindy脸上立即出现如窗外阳光般的灿笑,开心地从公事包拿出一张表单,毕恭毕敬站起来将纸单交放到杜鑫评面前:「当然,当然!这个是医学会的报名表,您填一填再给我,后续的事情lio会来跟您联系。那……不打搅您门诊的时间,我就先出去喔!」
    他仅露出微笑的眼睛点点头,未再多做回应。掩饰了表情的口罩,就像戴上放荡不羈的假面。提着尖刺的蝎子,漫无目的游走过花丛,但那困在深渊里的真心,或许不会再有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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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彗心有言:
    propa意指医疗药商之业务代表,原文为propagantor之简称,极为宣传者的意思,药商业务代表主要便是负责协助药物的宣传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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