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阿姨吗?这里开刀房,麻烦来帮我们送检体喔」手术室护理站的护理师刚掛完电话,又继续忙不迭检查核对病房刚刚送来的患者。
    姚典娜坐在护理站一旁,还在候着约好来做雷射治疗的患者,掐起护理站檯上的一支支血液检体试管,好奇地问:「全套血?病人又怎么了?」
    一般来说,患者要进行手术之前非常重要的准备工作,便是要在送入手术室之前,即做好万全的检查,当然也包括各项血液相关数值。所以,鲜少来到手术室之后才做的抽血送检,除非患者有突发的状况。
    护理师抬头仅望一眼,小声地解释:「外科的杜鑫评医师刚刚不小心针扎。」
    敏感的名字让姚典娜愣住了一秒,才回应:「在手术檯上?」
    「嗯,对呀!」
    她哼出了一大口气,情绪有些撩乱。不是向来眼明手快、动作俐落,自信十足的人,怎么这么不小心犯了这糟糕的错误。但可笑的是,明明已是和她不相干的人了,竟却让她觉得有点儿生气。
    雅惠大姊匆匆由休息室走出来,手中几支热腾腾的血液检体试管,便往桌上一摆,「杜医师的血抽好了,传送阿姨还没来吧?检验标籤……」
    「病人的我贴好了,杜医师的我还来不及写喔!」核对完送刀患者的护理师播了空应声,才将患者推入等候室。
    「喔!好,那我来写……」
    雅惠大姊埋头填着检验标籤的同时,姚典娜忍不住拿起了一支红头试管,另一手却摸上口袋里的另一支试管。
    昨日入院了一个疑似鼻咽癌的患者,过去有罹患爱滋病六、七年的病史。文献曾看过,后天免疫不全导致eb病毒(epstein-barrvirus)感染而引发鼻咽癌的比例有较高的趋势,所以她早上特地请护理人员帮她多留一管患者的血液检体,或许可以研究、研究。
    如果把这检体互调,对那男人来说铁定会是晴天霹靂吧!想到他吃惊又颓丧的表情,姚典娜兀自窃笑了几声。
    不过,今天早已不是愚人节,她也没那么无聊幼稚,开这样荒唐的玩笑。
    对!她曾经就是这么无聊幼稚,那时的精液检查就是她威胁了认识的检验科学妹,替她抱了小仇。可是,反正那天恰好愚人节嘛!而且也不是甚么重大检查。
    但经过这些让她心力交瘁的风雨,她是真的累了,也看透了。她已经对自己发誓,和那男人扯上关係就绝没好事,所以得尽快逃离这个医院,越快越好不是吗?
    院长都已经核准她的离职单!
    「姚医师?」雅惠大姊轻声一唤,却把脑子里小剧场翻腾的姚典娜吓得纤手一抖。
    「啊!」手里的两支红头试管应声落地,让她心头猛然抽动一下。
    幸亏pet塑胶试管材质耐摔耐磨,血液检体尚且安好无恙地躺在细管子里,姚典娜鼓起双颊,拍拍激盪的胸口,将试管捡起,「啊!对不起,我只是好奇看一下……不好意思……」
    只是,糟糕的是,哪支试管是谁的,早已混淆不清。
    「没关係,试管给我就好……」雅惠大姊笑笑地伸出手。
    「呃……那……」姚典娜迟疑地交出了一支试管,又偷偷将另一支放入口袋却心虚到口乾舌燥哑了声。
    「怎么了吗?」
    「嗯……没事……」姚典娜摇摇头,正要转身逃进更衣室换衣服,却又突然回身:「呃对了!我这里一个病人的血也要送检hiv,可以顺便吗?我等一下补单。」
    一起送检,如果有问题她也可以马上发现,马上矫正这个错误了是吧。潜藏忐忑的心思,闯下的祸仍得自己好好善后。但或许,二分之一的机会试管并没有弄错,她也可安了心。
    打完雷射手术治疗,姚典娜焦躁不安地回到病房,立即打开电脑查阅患者的检验报告,手指已经被自己咬出了深深的齿痕。
    她的麻烦大了。
    「请问陈以涵医检师在吗?」拨出检验室分机,握住话筒的掌心,沁出涔涔冷汗。
    「在喔!稍等……」电话那头快速地回应。
    姚典娜反覆在心中琢磨着,还没有个较好的说词,电话那头便已再度接起,「娜娜学姊,有甚么事吗?」
    「对……对不起,刚刚我有一个病人的检体……报告怪怪的,我想可能……」一直忖度着该如何解释,却又瞬间乱了头绪,最后她还是决定当面说个清楚,「你等等,我马上去检验室找你。」
    再如何尷尬的失误,还是得硬着头皮面对,顶多就是被医检师学妹当场掐死。
    没错,陈以涵是真的恨不得徒手把她掐死。
    「杜医师的检体!学姊你……原来就是你……」陈以涵只觉太阳穴像是万把电鑽同时鑽打着。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时……」
    她确实是曾经动了这样的念头,但她知道那是何等重大的检验报告,开不得玩笑。一个意外,像是顽皮鬼刻意作祟,还是那些护理师妹妹口中说的水逆甚么的,亦或者说不定是甚么离职魔咒,让她接连厄运频频,此刻只能欲哭无泪地低着头道歉。
    「本来我们检验科就有规定,hiv的报告一定要直接通知本人。刚刚检验出来我也是吓一大跳,想问问杜医师要不要再验一次,但是外科病房和医局都找不到他,听说call他几百通也都没回,外科秘书只告诉我他来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说要把这个月的手术全部取消,门诊也取消,说他身体不舒服要请假一阵子,然后就断讯了。看来是……应该已经看到报告了。」陈以涵无奈地解释。
    姚典娜一瞠眼,无力地跌坐在陈以涵身旁的椅子,双手摀起了脸。
    手术和门诊都取消,谎称身体不舒服要请长假,连所有通讯也拒绝。她大概可以想像得出,他现下的心情有会多么沉重、多么沮丧。
    而这一切,却是她造成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以麻烦你再重发一次正确的报告吗?」她声若蚊蚋般地请求。
    「学姊!上次那个小玩笑我就已经很为难了,这次还……」陈以涵叹着气,又轻嘖了一声,才说:「刚刚杜医师别的生化试管应该还有一些剩馀检体,我可以帮他重作检测、重发报告,不过……如果这些事被我们主任发现,我可能会被骂惨,而且必须要上呈意外事件报告,搞不好还会被记申诫……」
    姚典娜深吸回一口哽咽,抬起头认真地看向陈以涵,「我现在就去找你们主任说清楚,都是我个人的行为,我会负起一切责任!你只要帮我重做检验就好,我绝不连累到你。真的……对不起……」
    可是对那个人呢?道歉的话又该如何说出口?
    或许,两个人本就是天生冤家,就像那八字不合的预言。
    非得要两败俱伤,痛彻心扉,然后才知道彼此是多么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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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这一篇,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想把作者掐死?(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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