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转向这边,道,”商公子说到西荒的烈酒见地独特,想必也自有一番感悟。不瞒商公子,柳某当年曾戍八关五门处,战事惨烈,多少白骨至今无人收,现下想来,仍是……”

    本意是邀诗,语到末了,却伤意顿现。

    气氛凝重,原来自然应该有人圆场,此番之间却不见人语。

    太子看了柳羽直一眼,没有说话。

    真看了看柳羽直,淡淡勾了勾唇,饮了杯中残酒,道”商某草莽,要填二十八字实在难了些。只是儿郎为国死,自古慷慨,柳公子将美酒玉杯祭了那血洒西荒的兄弟,再击着残剑歌上一曲送了他们的魂魄归了故里便是,何须拘泥于马革裹尸还。”

    柳羽直面上有几分所以为然的神色,却又轻叹了句,”一将名成万骨枯。”

    四下更静,真低眉把玩一番手中玉杯,而后递了我,接口道,”众皆骂一将名成,可那些真正当得将名的人物,何尝不是一己之力,背负了万具枯骨。”

    我觑了眼他的眉眼,其间隐约几分缅怀悲意。

    知他此时其实不想对着人勾唇浅笑,便慢慢替他满酒。

    他一直侧低了头看着细流注入杯中,继续漫不经心道。

    ”锦衣玉食之下,肩上的担待,脊上所撑的重量,又岂是寻常百姓了了的。若遇得明君还好,若遇了个多疑信谗的,再来几个非善的同僚,赔上的,除了自家性命功名,搞不好还有九族,甚至背上贻误了大好河山的罪名。”

    柳羽直听得前几句,正有所触,听到后面,侧头看了眼太子,劝道,”商公子慎言。”

    真向北方一举杯,道,”当今皇上的心胸,实在难得,商某所言,不过史家评述的旧话,柳公子不必多虑。”

    柳羽直未曾言语,太子已经举杯同祝道,”甚是。”一边和真对看了一眼。

    于是柳羽直也跟着祝了一杯,众人纷纷起杯。

    我应了应景。

    心胸难得又如何,江山间还不是有那么多暗晦之事。

    当年午时楼殊途之训里的千人,哪个不是……

    接下来自然一番歌功颂德。

    真言语间又将话头送了回去。

    柳羽直也闭开了热闹,只是示意侍从递过壶,亲自斟了酒,向这边举杯。

    真没有推辞,拿过几上的壶,一般满了,两人一干而尽,互亮杯底。

    这敬酒便是谢了开导之意了。

    真又满上,连我的酒也续了。

    而后碰了碰我的杯。

    我略略不解,只是倒也没有什么,捏了杯子凑到唇边饮了。

    他也陪我喝了。

    放下盏,替两人重新续酒,伸手够壶时,正看到柳羽直目光落在这边,见我发觉,一笑,移开了眼。

    一笑之间,有什么在他眼间一闪而过。

    真就着我动作,侧过首来,低低道,”只是些场面的话,你莫要因为这个把好好的酒给喝堵了。”

    ”嗯。”我稍赧,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犹豫了下,还是问了,”想起了故人么?”

    真沉默。

    我指尖略略发僵。

    我……不该问的么……

    ”是。”

    他接了我手上的壶,放回几上,道。

    这一个是字极低,带了几分颤颤的尾音。

    抬眼去看他,他眼里竟泄出一丝茫然。

    ”真……”这是……

    他回看我,那破碎的眼神已经不见,”是,故人。”

    声音也如常了。

    可是我知道,他在痛。

    绞心裂肺地痛。

    他平平稳稳吸了口气,轻启唇,正要继续。

    ”喝酒。”我几乎是塞的将杯子递到他手中。

    别说了,当我没有问。

    不要为了我那点无措,就压下那么大的痛,摆出一副如常的神色来答话。

    我想知道,可若是这样的,我宁愿永远不知道。

    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觉得我当得动了,放任自己将那些悲意全泄出来,那,我自然就知道了。

    如果没有那么一天,那,就不知道罢。

    只是不要自制着,用如常的语气,淡淡说不可遏制的痛。

    喝酒,喝酒好不好?

    他略愕,而后释然明了,轻轻应了。

    勾了几分笑意,没有掩去里面的伤悲。

    而后,就上我唇来。

    我大惊。

    差点失手掉了杯盏。

    他却在距离几寸的时候,沉沉阖了眼,软到我身上。

    柳羽直略略示意,自有侍从过来。

    我扶了他跟了去安排的留宿院子。

    好在席间几个都有了醉意,更有那不胜酒力的已经趴几上睡下。

    他这番装醉,既然主人允了,也就无妨。

    是水边的别榭。

    名漾青院。

    洗了理了,我端了杯暖茶给他。

    他啜了几口,而后抱了我,埋首在肩颈那里,良久不语。

    两个安安静静躺在榻上。

    忽然发觉自己肩上有几分湿意。

    我无措,顿时暗骂自己。

    为什么非要多问那一句……

    他什么时候不是把两人间的事理得好好的,我为何非要莽莽撞撞一番,惹坏了才舒坦……

    该说什么,我该怎么办……

    ”那个人……”

    他松开我,略略仰了几分头,对着帐顶低低开口。

    ”也算是,不计马革裹尸还了。”

    我摸索着描上他眉眼。

    而后就上吻去。

    他眼睑轻颤……

    不,不是他,是我自己的唇在抖……

    ”幸而碰到你……”

    轻扣了我手,索了吻去。

    ”幸而碰到你……”

    唇舌交缠间,没有辣辣热热的欲念。

    只是暖暖的,只是伤意,只是疲惫。

    吻着,反反复复嘀咕那一句。

    声音渐渐低了,句子也慢慢破碎。

    良久,贴着我,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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