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厅堂,凤信手拿着一个可爱的、装着巧克力的小纸盒。江赖静走在一旁。
    「老师…你知道那齣表演的背幕上有翻译可以看吗?」
    一看见老师点头,凤信就尖叫。
    「呜呃哇!真的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啊!!」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呆?看你这样呆就想玩一下。」
    「你太可恶了!你完蛋了!」凤信在他脸前握紧拳头,鼻子喷出火焰。「你要赔偿我!你这个混蛋老阿贝!!」
    「嗯。所以说了,去吃饭啊。当作赔罪。」江赖静故作认份,实则憋笑憋得很辛苦。因为她那真的发火的表情实在太搞笑了,尤其是撑大的鼻孔,就算被她叫『老阿贝』他也不痛不痒。
    「我请客。」避免表情走鐘,他赶紧看向地面,很有反省的模样。
    「废话!」凤信撇头,走在前头。
    绷绷高中一出来是个巷子,巷口外则是大街区。他们走在人来人往的米色行人道上,一排小叶欖仁零零落落地落着叶片。凤信左右张望。看见某个店家后,她回过头,指着那家店,开心地对着江赖静笑。
    「那一家!」
    江赖静看了一眼招牌,好心先挡一挡。「你可以吃吗?」
    「你怕了?」她不领情。
    他无奈一笑,跟她走进那家店。外头摆着一盆盆长着红色果实的植株,里头的墙面全漆着猩红色,上面有一排黄色大字体写着:「不辣,退钱;吃光,给你拍拍手,阿波金几咧(给婆婆亲一下)。」
    点了两碗招牌辣麵。一分后,江赖静已脱下外套,吃得一直冒汗,不过,凤信更夸张,一边流眼泪流鼻涕,一边狂灌开水。
    「你太夸张了。不能吃辣就别吃了。」看她泪眼汪汪,整张脸红通通,他笑说。
    「我小时候有吃过几次辣啊。为什么长大了就吃不了了?啊咧?」凤信抓着卫生纸堵在鼻子前。
    「傻!你以为吃过几次就可以骑在辣椒的头上啊?」
    「…!老师你快吃到鼻涕了耶!」
    最后,好久好久之后,他们终于踏出了这家店,并各自得到一枚婆婆的亲吻。
    凤信提议买杯饮料来降辣。江赖静手臂挽着外套,搓搓鼻子,与凤信并肩重新踏上这条米色行人道。
    「偶辣到快要奔火了。」她讲话都有大舌头了。
    凤信突然佇足在一小间甜点店前,她看着它橱窗里的甜点展饰。
    「是苹果塔!还有马卡龙!啊!居然还有黑糖凉糕!」
    「凉糕?」江赖静走到她身边,玻璃窗映着天空,里头装着满满甜点。他看着凤信手指着堆叠在小瓷盘上的棕色软趴趴小方块。
    女店员一看见他们走进店里,就对他们微笑,递来一个小盘子。「这是今日招待——蓝锚饼乾。」
    「哇…谢谢。这是什么?锚?为什么是锚?」
    「它有个小故事。有一名男子爱上一名女水手,每次船靠岸时,女水手拋下铁锚,全员平安登陆,在船埠等待的男子见到女水手,都会给她一盒饼乾,那饼乾是锚的形状,且是海蓝色的。因为碳灰色的锚落入海水中,就会变成蓝色的,是属于女水手的顏色,蓝锚为他抓住幸福。『你就是我的幸福。』。」女店员顿了顿,对江赖静甜笑着说道。「吃了这个会抓住幸福喔。」
    「咦咦?那吃了那个会怎样?」凤信眼露神奇,指尖敲着着横长型玻璃橱柜,比着里头的修女泡芙。
    「会发胖喔。」女店员甜笑,again。
    凤信与江赖静坐到露天的座位。
    「不觉得那个故事好像还没讲完吗?他们最后有在一起吗?那个女水手…。」
    「那个你也信?只是噱头罢了。提拉米苏的故事不也是没有尾巴吗?话说这凉糕好降火。」
    他们的小圆桌上有苹果塔、马卡龙,以及快被老师吃光的凉糕。
    「留点给我啦!」凤信抢到最后一小块。得意地塞进嘴里,眼神四处看看。
    「这家店虽然小但好细緻,从摆设到店名都好可爱耶!sevendwarfs…老师,若你有一间甜点店,或是…一间咖啡店,你会取什么店名?」
    江赖静优雅地吃着苹果塔,他一边轻嚼,一边想着回答。眼睛又习惯性的往下看,看起来很像闭上眼了。高傲却又像是示弱。
    「应该不会取名字吧。」他抬起眼,发现凤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着。
    「咦?为什么?一个新诞生的店,不给它个名字?!」
    「不取名,比较帅。」他嘿嘿笑,又拿起一块苹果塔。「你呢?」
    「嗯…可能用个法国人的名字来命名。普鲁斯特…之类的。」凤信话音渐歇,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啊!我有个朋友很惊讶老师会跟我进行这类话题。就是这种有点无厘头,无聊脑洞又不切实际的话题…。」
    「不管这是褒还是贬,你有自知之明这点我好开醺。」
    「不想理你!我要去买点马卡龙回去给我妹弟他们。」哼!
    「妹妹也有?」顶楼那次好像只听她提到弟弟。
    「嗯!她现在念高一。这是我弟弟。他们是双胞胎喔!你看他们坐着睡着了,眼睛还半开。哈哈哈。」凤信拿出手机,滑出相片,江赖静凑近一看。凤信的妹妹留着长发,白肌肤,眼睛跟凤信的很像,是个气质女孩。另一张是两个小男孩睡得东倒西歪,江赖静从没想过,她的弟弟有两个,还是是双胞胎,而且年纪好小。
    「他们几岁?三岁?」
    凤信摇摇头,「这个月刚满两岁。我跟他们差了快二十岁。都可以当他们的妈妈了。哈哈。」
    「差十九岁…。那他们是叫你阿姨还是姊姊?」江赖静往旁一偏,闪过凤信挥来的手。「家里成员很多。好热闹的感觉。我是独子。」
    凤信耸耸肩,「还好。怎么样?羡慕吧?」
    江赖静点了一下头,见他安分坦然,凤信倾身,伸手轻拍拍他的头顶。「走吧!甜点买一买,去下一站。」
    饮料店外站了些客人,江赖静低头问了凤信,他独自往前,让凤信在人群之外等。
    「你好,要点什么?」
    「两杯珍奶。谢谢。」
    店员一听,「不好意思,珍珠的量不多,大概只够一杯…。」
    「那没关係,一杯珍奶,另一杯奶茶就好。」
    江赖静拿着两杯饮料往凤信走去,还未走到她身前,还未开口说一句话,她就凑上前,表情十万火急。她比了比后头的公园厕所,转身跑去。江赖静伸手拉住她,拿过她手上的甜点盒。凤信愣一秒,会意过来之后,说了声谢谢,手刀衝向厕所。
    江赖静调整满手的物品,慢慢走在后头。
    等到凤信出了厕所,她轻鞠水洗洗脸,看见镜中的人,她手甩乾水,回过头看,江赖静站在离厕所不远处的树荫下,脸看向远方,手里拿着一堆东西,他静静地站着。
    两三个小孩嬉闹地从他面前跑过,他看着他们跑远,回过头时,看见走向他的凤信。
    她伸手拿回甜点盒。
    「那边,有活动。」江赖静说,他微侧身,让她看另一边的广大草坪上的活动。
    那草坪大概有三个足球场大,草坪的四周有大树围绕,而这些大树又被柏油路之外的高厦给包围,这里与都市的美相互衬映。踏上那草坪,所有东西都变了,阳光让每件事物镀上暖调,空中飘着大小不一的泡泡,小孩子、狗儿奔跑,有许多人坐在随意铺在地面的布垫上,吃着东西,聊天拍照,有人则看着前方,前方有个舞台,正表演着曲目。
    是爵士乐!
    凤信与江赖静加入,随意找了块地,就坐下。江赖静把饮料递给她,她抓起吸管往杯面插下,随口问了句。
    「你喝什么?」
    「奶茶。本来也要喝珍奶的,但珍珠不够,只好让给一个幸运的小妹妹。」
    凤信嘴巴正要迎接吸管,她停了下来,将斜肩包里的水瓶拿出,她扭开盖子,因为那碗辣麵,她早已把水喝光,她接着又撕开饮料杯上的塑胶膜,把她那杯珍奶倒进空水瓶中。
    「你在干嘛?」他转头看她忙碌。
    「分珍珠啊!」她把大半的奶茶都倒进水瓶里了,饮料杯中剩下一整个杯底的珍珠,抖落一些珍珠,她把饮料杯递给他。「还好我还没喝。我只是插了吸管而已。你不介意吧?」
    江赖静看着她与她递来的那杯撕开的饮料,没说话,也没伸手去接。
    凤信见他无反应,伸手把他的饮料拿过来,抽出他的吸管,努力把珍珠倒进那个吸管戳出的洞里。花了一些时间用好,拿卫生纸擦拭后,再次递给他。
    江赖静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另一手弄乱她的瀏海。「谢谢…。」
    凤信闭上眼,喜孜孜地。
    阳光自树间变换角度,发都变成金橘色的,凤信仰起嘴角,微风吹拂。
    她张开眼,舞台上中央站着一名男子,他与他的乐团团员表演几首经典蓝调之后,键盘手与吉他手正合作表演着自创曲,看着坐在左边的江赖静。在慵懒的调调中,身心都放松的氛围里,她不禁脱口而出。
    「老师…。」她把手叠在屈着膝盖上,头枕在那上面,偏头看他。
    「嗯?」他身体后仰着,手臂打直在后面撑着,侧过头,轻应。
    「你几岁?」道出她的好奇。
    她对他的好奇从她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与其它跟他相关的人事物时,就已经开始了,渐渐堆积。现在,环境气氛很好,草地上的观眾们都享受着午后的爵士乐,情绪舒心,像是喝了酒,没办法多加思考,就脱口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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