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初冬,秋世琳的头发也染回黑色,就像是火光熄灭所剩下的焦黑木块。
    自从林妍熙撕破谎言之后,秋世琳再没有联系上林妍熙。又或者更正确来说,是无法联系。
    林妍熙的私人号码再也无法接通,连讯息也不读不回,大概是把秋世琳拉进拒接来电名单了吧。
    虽然换个电话号码也许就能跟林妍熙联系上,但秋世琳没有这样做。凭什么呢?就算接听了,又该说什么呢?
    更让秋世琳沮丧的其实是,以为自己很喜欢林妍熙,却对林妍熙的过去、经歷、喜好等等一无所知。
    原来自己的爱单一又片面,又怎么怪林妍熙撒谎呢?所谓的真心似乎比谎言更廉价,至少林妍熙曾经为了秋世琳花过不少心思。
    想要指责林妍熙,想要憎恨林妍熙,可想到最后,秋世琳还是喜欢着林妍熙。
    喜欢林妍熙的人有很多,就算她不是白雪公主,却有很多人前仆后继想为了她假装成为小矮人,而秋世琳也不能倖免。
    秋世琳喜欢林妍熙,在初次认识她的时候,就喜欢了。
    再过几小时,就是秋世琳的生日了。很想见林妍熙一面,只见一面也会心足。
    这么想着,就不自不觉来到了林妍熙住所附近。秋世琳甚至没有印象是怎么搭计程车过来的,但又很庆幸自己记下了林妍熙的地址,还随身带着。
    灯还亮着。秋世琳站在林妍熙住所楼下,隔了一条马路的位置。看着林妍熙走到落地窗旁,垂下了窗纱,遮住了室内的光。
    即便已经特意去开通一张新的电话卡,不该会再被拦截拒接,但也可能是知道林妍熙很大机会接听电话,反而更犹豫不决。
    还是不争气地拨通了林妍熙的电话,「你在家吗?我在你家楼下。」秋世琳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很沙哑。
    窗户边缘突然透出了微弱的光,或许是林妍熙在确定秋世琳的位置。
    话筒另一头没有回应,紧接着的只有掛断的声音。
    但没让秋世琳等多久,林妍熙便从大楼出来,越过马路,出现在秋世琳跟前。
    一段时间没见,秋世琳觉得,林妍熙好像瘦了。
    之前虽然瘦,但是骨肉匀称瘦得很健康,而这次看起来只有瘦。
    「怎么来了?」林妍熙看着衣着单薄的秋世琳,不自觉摇晃的肢体、曝露在手袖之外不停震颤的手指,还不够冷血的林妍熙不期然蹙起了眉头。
    秋世琳却只是带着微笑凝视着林妍熙,什么话都没有说。
    静默对峙了十数秒。林妍熙的目光里,好像有一丝丝难以捉住的忧伤,她叹了口气,又说:「很晚了,又那么冷,回去吧。」可她不知道,她的语气比现在的气温更冷。
    「回去哪里?」秋世琳还是微笑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林妍熙,眼里有种渴望。
    林妍熙当然知道秋世琳想要什么答案,却仍旧冷冰冰地说:「回去你家。」
    「这时间,没公车了。」秋世琳咧嘴而笑,彷彿是计画得逞的表情。
    的确是没公车了,连稍远的捷运站也都关了。
    林妍熙的眸子微微颤了颤,抿抿嘴唇,秋世琳比她想像中更顽固。她只好掏出手机,点开了叫车软体,按下常用地址里所标注的「秋」。
    「我帮你叫车。」这时段车比较少,手机萤幕显示「搜寻中」。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这一瞬间,秋世琳眼里的光好像要熄灭了。
    终于成功配对到司机。
    「叫到车了,再五分鐘。」林妍熙故意低头看着萤幕,避开秋世琳的目光。
    「可是你不想见到我的话,为什么这么冷的天,你还愿意出来?」秋世琳死心不息地询问。
    不是怕冷的人吗?秋世琳看着故作忙碌地使用手机不予回应的林妍熙,既难过又心疼。秋世琳穿得单薄,但其实匆匆套上外套,胡乱穿上拖鞋,睡衣也来不及换上就出门的林妍熙也是。
    没有得到回应,秋世琳还是缓缓地接着说:「我怎么来了?我只是很想你。就算你说一切都是假的,我还是很想你。」
    很想很想,特意前来,只是想见你。秋世琳不愿意想念的心只能成为秘密,想让林妍熙知道自己的心事,也想了解林妍熙的心事。
    但看着林妍熙依然低头滑手机装忙的样子,秋世琳就晓得,她什么都知道,也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装睡的人,要怎么样才会醒呢?
    终于,林妍熙抬起头来,看向马路,「车来了。」她低声说。
    彷彿她说的不是「车来了」,而是「对不起」。
    可是怎么办呢?就算是对不起,秋世琳也不想听到,不想听到应该高傲的玫瑰低声下气道歉。为什么三个字,就不能是我爱你呢?
    车已经来了,林妍熙上前打开后座的车门。
    「你讨厌我吗?」还是没有得到回应,秋世琳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用了,我会自己走路。」忍着想要哭的衝动,别过了头背向林妍熙,独自离去。
    把人赶走的目标达到了,可林妍熙看着那落寞的身影,心像被一隻强而有力的手揪住,痛而动弹不得。
    「小姐,还要车吗?」
    司机的声音唤回林妍熙的理智。
    林妍熙重重吸了口气,探头往车厢内,眼神还是看向渐行渐远的人,「你开车跟着那位小姐,直到她进入室内可以吗?延滞计时照样计费,我这里再给你一千元,麻烦你了。」说罢,从外套里掏出钱包,把千元钞递上。
    虽然离秋世琳的工作室有一段距离,但车费其实不需要一千元。
    点开了叫车软体的地图路线追踪界面,确定代表车的图示在往正确的方向缓慢移动,林妍熙抬头深深看向已经走远的背影。
    「生日快乐。」只有空气能听到的祝福,林妍熙肢体僵硬地返回住所。
    已经离开了林妍熙住处好远一段距离,车子还穷追不捨地跟随着秋世琳。
    突然,秋世琳停下来,转身朝向房车走去,俯身敲了敲前座的车窗,让司机打开窗户。
    「她叫你跟着我的?」秋世琳的语气透着无奈。
    「对啊,她说要看你进入室内才行。小姐啊,你听我说,现在真的很晚了,寒流又来了,这么冷的天,就算街头再安全也会感冒的。快上车吧,我载你回家。」司机热心地劝说。
    「连你这个陌生人都会说怕我感冒,可她却说不出口。」秋世琳认命苦笑,打开后座的车门,进入温暖的车厢,「按她输入的地址载我去吧。」车厢再暖,也无法温暖受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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