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辰的相机是佳能80d,像素只有2420万,图片已经放到了最大,人像还是有些模糊。
    照片上,林建凯侧身对着镜头,左手深插在积满了灰的香案里,右手满满抓了一大把香灰,送进大张的嘴巴。
    谢萦下意识抬起了头。
    牌桌边,大家还在欢声笑语,丝毫不知道这只相机拍到了什么东西。
    昨天这个时候,同一张桌边,林建凯还在和他们一起喝酒撸串。他热心外向、做事细致,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绝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是一个正常人会做出这种事吗?
    他为什么突然与众人分开,有什么事至于这么着急离开?
    谢萦的嘴唇微微抿起,把照片缩小了些仔细观察。
    这是间极荒凉凋敝的破庙,横条和椽子都已经受了风蚀。门楼大开,里面唯一的造像却被阴影遮住大半,只露出了端坐金刚座上的乌黑双腿。
    再转向周围,庙门外杂草遍布,石刻都已经斑驳模糊,一眼过去,根本观察不出什么。
    少女凝思片刻,删掉了那张照片,起身出门。
    古镇沿街都是手作和纪念品店,氛围浪漫又小资,反而没有普通的超市,谢萦转了大半条街,才买到她需要的东西。
    一袋软宣纸、一只香氛蜡烛,还有一包工艺明信片。
    提着袋子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开始玩叁国杀了,方柠招呼着她来玩,谢萦应了一声,却转了个弯,先去了一趟客栈前台。
    前台电脑上正放着热播的《继承者们》,当值的小妹戴着耳机看得投入,谢萦连喊了两声她才听见,有些不耐烦道:“怎么啦?”
    “302的那个林建凯,”谢萦信口胡诌,“他不是退房回家了吗,他买的纪念品还在我这儿呢。他说让我放到他包里,到时一起取走。”
    电视剧正演到精彩的地方,小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从储物柜里拖出一只旅行背包。
    巨大的黑色书包,里面鼓鼓囊囊地塞着换洗衣服、日用品,夹层里塞了只平板,堆在最上面的是只有线耳机的收纳盒,大概是客栈清理房间的时候给塞进去的。
    小妹拉开背包拉链,眼睛却还是一心盯在屏幕上。谢萦迅速扫过一眼书包里的东西,趁着她没注意,眼疾手快地把耳机盒扯了出来,再把明信片整整齐齐地摆在最上层,重新把书包拉链拉好。
    把耳机盒藏进袖子,谢萦笑眯眯地道了谢,小妹还投入地看着男女主吵架拌嘴,很敷衍地点了点头,完全没发现她刚才的小动作。
    回了客房,谢萦把软宣纸在桌面上铺开,将林建凯的耳机盒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上面。
    旧时代里有句俗语,叫“天生火见人,地生火见煞”。
    天生火,其实就是太阳。古代的阴阳先生相信,人的这双眼睛,是依靠太阳的光才能看见世间万物。但有些不该出现在人世的东西,来自天上的火是没法照亮的,只有从地里取火,才能照出它们的真容。
    《太平广记》里面讲过一个故事,说一个书生,到了四十多岁还没娶上媳妇。突然有一天半夜,一个姿容无双的少女爬进了他的窗户,答应与他成婚,只有一条要求,说她和普通人不一样,万不可用火去照。
    两人婚后举案齐眉,过了两年,书生实在心痒难耐,按捺不住好奇。趁着妻子睡着,他偷偷点了根蜡烛。结果发现火光之下,妻子腰部以上是丰满的肉体,双腿却是两根支零的白骨。
    幽幽烛光中,半人半骷髅的妻子睁开眼睛,一声怨恨的长叹:“为什么背叛我?这下子我便不能活过来了!”书生大叫一声,当场吓得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书生闻到一股扑鼻恶臭,只见床上哪里有什么少女,分明是一具正腐烂到一半的女尸。
    古代常说人走夜路见鬼,其实也是差不多的道理。月光暗淡的晚上,天生火熄了,人举着火炬赶路,有时机缘巧合之下,就会照出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地火照煞,取火的材料其实很容易找。燧石、蜡油、树枝,都是地里长出的东西。谢萦以前还怀疑过,从地下拽一根老化着火的电线上来,没准也能起到相同的效果。
    真正有点讲究的东西是媒介。
    点起地生火的时候要烧的东西,总结出来就是一句口诀:“一等血肉发肤、二等龟甲豘骨、叁等桃柳槐木”。
    最好的媒介,自然是人身上沾过邪祟之气的血肉发肤。比如当时在医院,谢萦就从小旭的头上拔了一根头发——可是现在林建凯人又不知道在哪儿,只好用他常用的东西来代替。
    少女关了灯、拉好窗帘,房间里顿时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隔绝一切外界光线之后,谢萦划了根火柴点燃蜡烛,托着烛台,将烛焰缓缓凑近了宣纸。
    香薰蜡烛散发出一股非常好闻的气味,微弱的火苗燎过宣纸的一角,纸张遇火即燃。
    谢萦屏息静气地等了片刻,直到整张宣纸已经烧得焦黑破碎,里面包裹的耳机盒还是毫发无损,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重新开了灯,谢萦坐在原地,沉思了片刻。
    突然去吃庙里的香灰,如果不是林建凯自己突发精神病,就是有什么东西在作祟。
    可寻常的邪祟,断没有地生火照不出来的道理。
    要么,就是这事里没什么异常的成分,单纯是他自己异食癖。要么,就是林建凯碰上了路数比较特别的硬点子——而有这种能耐的东西,行事都遵循着某种规则,是不会像贞子一样随便找个电视机就往外乱爬的。
    而且,林建凯当时是主动要离开,也从未流露过求救的意向。萍水相逢,她似乎没什么必要再深究下去。
    ——“这地界水浅王八多,丫头出入平安啊,出入平安。”
    回想起算命大爷意味深长的嘿嘿笑声,谢萦把灰烬扫进垃圾桶,打了个哈欠。
    无论到底是哪路王八,没开始无差别咬人的时候,她也懒得去把它们一个个从水坑里捞出来晒着。
    虽然不准备再管这事,但闹了这么一出,谢萦也不太想再下去打牌,索性把下午买的杏洗了,趴在窗边刷微博。
    古镇的夜晚热闹非凡,一水之隔,客栈对岸就是音乐酒吧,远远的,能听见驻唱歌手在唱着《今夜何等温柔》。
    微博同城里,大多都是在进行寺庙打卡的游人,往下一刷,要么是打着tag的定位照片,要么是求拼车。
    ——“我们在普救寺!”
    ——“收到打卡奖励了!真的是五百块哦!”后面是个比心的表情。
    ——“#古镇寺庙打卡活动#求拼车,后天按论坛线路走,有意者私,3缺1。”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在这个淘宝买条裙子都要预售两个月的年代,寰东集团居然言出必践,只要打了卡就给五百块,而且奖励还真是秒到账,实在是令人非常感动。
    谢萦一边感慨,一边咬了一口手里的杏。
    一口下去,少女的表情立刻变得异常扭曲。
    那大爷不是说这杏包甜吗?她的牙都要被酸倒了!
    ————
    这两天赶论文太忙了,在此滑跪了老公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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