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傲气得紧,越是这等小事,越要替他考虑周全。若是有半点轻慢侮辱,便是琴秋药瘾戒了,也会耿耿于怀。林凛做晋阳公子,主持“尚书处”那会,接触这等孤傲清高,怀才不遇之人多了去,自有他一整套恩威并施的法子。只是对这这个骄傲却偏偏命薄的孤苦少年,心中多了三分怜悯,三分疼惜,这才格外照看他。

    饶是如此看顾,可那药瘾发作的痛苦,却仍非常人所能想象。那间小屋隔了老远,都能听到里头传出阵阵哀嚎嘶吼、低泣呻吟,四肢趴地,又抓又跳,若不是周遭尽是棉胎,只怕早已将身上弄得鲜血淋漓。半夜时分,隔了老远,仍能听到琴秋宛若受伤野兽一般的低吼喘气,有时候声音小了,渐渐传来隐忍哭泣之声,低低听着,竟然一句句都是:“王八蛋,杀了我吧,杀了我吧,王八蛋,杀了我,杀了我!”

    林凛心情低落,他住的后院离那琴秋幽禁之所并不近,可日日打发小宝儿去那瞧琴秋境况如何。他深知这等苦楚,旁人无法插足,而且在这个时空,几乎无计可想,唯有如此简单野蛮的手段方能解决问题,可是,看着原本那么精神漂亮的一个男孩弄得如此人不人鬼不鬼,他也不由感到心痛,更有一种莫名的愤怒萦绕心头。

    如此挨了好些日子,小宝儿传来前院的消息,琴秋今日精神已经略微好转,已被解开双手,也能自己喝下一点米粥。林凛闻言甚为欣喜,夸了小宝儿几句。他本欲亲自去看琴秋,却被白析皓拦住,以那人尚未戒除毒瘾,甚为危险,不欲他过多接触。林凛身子并未好转,这几日夜夜听得琴秋哀嚎之声,颇为难受,颇为难受,睡不安稳。白析皓心疼他,直很不得将那琴秋仍得远远地自生自灭方好。此时恨恨开了口,林凛也不便反对,想了想,却犹自不放心,命人唤了邬智雄来。

    邬智雄自那日林凛发怒便明白了,这位公子绝非绣花枕头,他能令自驾主子爱逾性命,靠的,并不单单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而已。他心里有些疑惑,仔细打量林凛,越看越觉着这人周身气度超凡脱俗,岂是一般娈宠玩物可比?更兼平素宽厚温和的一个人,板起脸来竟然不怒而威,令人禁不住心惊胆战。白爷又一脸深情眷宠的模样,只怕这个人便是一把火将这别院烧了,白爷顶多也说句:“仔细火星子溅到手疼。”邬智雄寻思着,这般神仙也似的人物,周身贵气,怕不是自小耳闻目睹,身染其中,寻常人家,短短养成不了。他琢磨来琢磨去,江湖朝野,并无姓林的大家,这个公子到底从何而来呢?他想来想去,不得要领,忙抽自个脸颊唾骂:“日他娘,管他是谁,来了这,便是林公子,是白爷的人!”

    他虽为草莽,心思慎密,虽然猜不出这林公子为何人,却深谙林公子定然来头不小。况且这样一个人,孤身出现在白析皓身边,不与外界联系,便有他千万种不可说的缘由。这等缘由,不是自己能探听的,却也不容旁人探听。他打定主意,几日之内,便将别院上下仆役进行了一番清洗。将临时雇佣的统统放回家去,又从附近白家老店调了些可靠人来。邬智雄往日培养的一干弟兄,此时也在别院内做了侍卫,平素里低调行事,一时半会,倒也平静无波。

    林凛差人唤他,邬智雄正欲前去,却不曾想临了出了件事,待他忙过了跑到后院,白析皓已经在与林凛施针治疗。这时候不便打扰,邬老大便在外头候着,好容易等到施针完毕,小宝儿才替他进去传了话。不一会,就听得林凛清润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快请。”

    邬老大拉拉衣角,走了进去,垂首禀道:“爷,林公子。”

    “嗯。”白析皓淡淡应了一句,道:“怎的来得如此之迟?”

    林凛靠在榻上,脸色有些疲累,微微一笑,道:“麻烦邬老大跑这一趟,我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琴秋琴公子怎样了?”

    邬老大迟疑了一下,偷偷瞧了白析皓一眼,白析皓一蹙眉,知他有事,便道:“怎么?有事何妨直说。”

    乌老大又看了一眼林凛,方踌躇道:“这个事也不值得惊动爷和公子,只是现如今公子既然问起,我便如实禀报。那琴秋公子,今儿个早上,不知怎的,在棉胎之下藏了一片瓷片,才刚自己割了腕,好在小幺儿们发现得早,又都是铺子里的伙计,三两下给他止了血。”

    “什么”林凛募地一下从榻上坐起,呼吸急促,道:“他现下如何?”

    “公子爷别担心,死不了。”邬老大忙微笑着道:“那瓷片不比刀子,划拉出来的伤口有限,先下已经止住血了。”

    “我要去看看。”林凛翻身要下床,却被白析皓扶着,不禁急道:“析皓,我一定要去看看!”

    “我陪你,”白析皓微微一笑,抚摸他的后脊梁,道:“莫着急,人没事呢。”

    他说罢蹲下,替林凛穿好了鞋,又将外袍为他披上,这才对邬老大道:“这事一旁伺候的都不知道吧?”

    “主人放心,我命那几个小幺儿不得胡说,他们都是本家奴才,信得过。”

    白析皓没再说话,却扶着林凛朝屋外走去,林凛面沉如水,一路上沉默不语。白析皓知他此刻心中发怒,也不多说,只半抱着他快步向前。邬老大紧随其后,待到了前院,赶忙一路小跑,过去先喝命小厮们候着。自己侍立一旁,犹豫地看了脸上紧绷的林凛一眼,道:“爷,公子爷,要开门吗?”

    “开!”林凛冷声道。

    白析皓挥挥手,邬老大忙掏出铜钥,拧开了锁,里面一片狼藉,琴秋仰面卧着,脸色憔悴,身子是不是抽搐一下,双目空洞地瞧着屋顶,垂在一旁的苍白手腕上厚厚包了一层纱布。

    林凛大踏步走了进去,一把揪起琴秋,啪的重重给了他一耳光,琴秋眼神发愣,林凛微眯着眼,咬牙道:“你忍不下去了?就差一点,你就忍不下去了?你个孬种!我真是看错你了!”

    琴秋呆呆地看着他,忽然疯了一样将他死命推开,白析皓一步上前,将林凛护在自己怀里,再一个袖风,将琴秋拂到一边,喝道:“你敢碰他?”

    “你滚,你们都滚,让我死,让我死!王八蛋,全是王八蛋!”他用手撕着自己衣襟,涨红了脸嘶吼道:“我有多难受你知道吗?让我忍?我怎么忍?你让我怎么忍!”他泪流满面,呜咽着道:“你让我怎么忍?不是一下,不是一下就过去,是无穷无尽的痛苦,无穷无尽的痛苦啊。”

    他匍匐在地,刨着棉絮,忽然快速爬了过来,摸着白析皓的脚,抬起脸来献媚地笑道:“给,给我药,求求你,你是神医,一定有法子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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