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享受生活,法式餐讲究的是享受美食。一套正餐吃下来花上三四个小时是稀松平常的事,有许多人甚至是从餐厅晚餐开始营业一直吃到打烊才能罢休的。
    冬倩他们点的并不復杂。简单的主厨推荐套,开了一瓶价位适中但很合冬倩喜好口味的红酒佐主菜,另加了两杯爽口的白葡萄酒来配开胃浓汤与前菜冷盘﹔因为还要开车回家,便把餐后甜酒换成了店家特制的橙皮调饮,搭配甜点的肉桂核桃塔以及雪葩三部曲。
    其实冬倩觉得自己的甜点选得有点失败。雪葩本来是前菜和主菜之间清口常用的鲜果沙冰,与冰淇凌异曲同工,所谓的「三部曲」其实就是三种不同水果制成的三球冰果而已,作为甜品倒也是一种店面特色。
    对于喜欢吃冰品的冬倩来说,这本来应该是很不错的选择,偏偏她将餐后酒换成了果味甜饮,结果便成了满口都是水果味,根本尝不出哪个是哪个来。
    一见冬倩边吃边皱眉,夏尧立刻就想到了原因,主动上供核桃塔,换了冬倩面前的雪葩回自己这边,总算是让她又吃得开心了。
    吃过晚餐回到公寓已经是半夜,大约是喝了不少酒的关係,路上冬倩就觉得困,一到家把外套手袋随意往客厅沙发一扔,直奔卧室扑床去了。
    夏尧跟在后面,将她胡乱脱在玄关门前的鞋子整齐放进鞋柜,然后步入客厅,从沙发上拿起被拋弃的外套,挂到厅内一角的立式衣架上,还随手将上面的折痕纹路轻轻抹掉。
    做完这些,他再拎起同样被丢下的小提包走进卧室。
    他在外间耽误不过两三分鐘的功夫,冬倩已然横趴在床上进入了睡眠状态,若仔细一点还能隐约听到好像微微有鼾声传出。
    夏尧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凑近冬倩的耳旁,低声唤她:「冬倩,醒醒?先去冲个澡再睡。」
    他靠得极近,近到竟能清楚感觉到随着话语喷洒出的呼吸气流,在触及她的皮肤后返回到他脸庞上那浅息拂过时的感受。
    他说话的嗓音尤为柔和,深怕惊扰到她的美梦一般。
    「唔……」毫无意识地应了个单音,冬倩扭了个头,不管不顾地继续和周公约会。
    「冬倩,冬倩……」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在催促她醒来,又像在帮助她睡得更沉更稳,「至少先把衣服脱了,不然也睡不踏实。」语调愈加轻柔。
    冬倩一动不动,这会儿连哼一声的回应都没有了。
    夏尧见她似乎已经完全熟睡,只能以不惊动她的动作悄悄使她翻过身,再抱起将她放到床上她每晚躺的位置。
    他蹙眉瞪着仍穿在她身上的粉色小礼服犹豫了片刻,想到虽然礼服使用的面料质地不错,不会因为穿一整晚摩伤皮肤,但礼服毕竟是比较突出线条的紧身剪裁,若是真就着这一身躺一夜,肯定会休息不好。
    咬咬牙,他一反平常的淡然闲适,难得有些焦躁急迫地半闭上眼,探到礼服的拉链处,摸索着帮她脱掉礼服。
    毕竟是近乎看不见的状态,手下不免失了轻重,多少显得莽撞笨拙。冬倩被他粗鲁的动作惊扰到了睡意,朦朦胧胧地哼哼了两声表示不满,在他谨慎停下后又继续陷入沉睡之中。
    夏尧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抹了抹额角无形的冷汗,接着摒住呼息将半解的礼服完全褪下,再迅速拉过薄被盖到冬倩身上。
    待到一切做完,他感到自己几乎快要脱力般跪坐在床边。
    全部的精神都用在克制自己。原本以为过这么长一段时间,他的自控力应该早已被锻炼得超强了,却发现原来只要是遇到她的事,哪怕仅仅是轻轻一触,所谓的自制从来都只能在转瞬间溃不成军。
    他静静凝望冬倩安寧恬适的睡顏。
    仿佛着了迷,眼睛一眨不眨地专注盯着。
    熟睡的冬倩总会不自觉地稍稍嘟起嘴,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不满正在生着闷气似的。但哪怕只是这样普通的表情,瞧上去仍然可爱得紧。
    他的视线自她的容顏下移,经过纤长的颈项,在白皙香肩就着薄被半遮半露地映入他眼底时,他有一瞬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一般忘记呼吸。
    他迅速转开眼,不敢再多看一秒。
    然而,扭过头不过片刻,身体又好像不受大脑控制地回到原处,怔怔地注视,目光被锁住再也离不开分毫。
    他一隻手撑在她的枕边,不自觉地向她靠近。
    越来越近,直到能清晰数出她每一根眼睫的距离。
    「……冬倩……」
    气音轻轻唤她。
    连夏尧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吵醒她,抑或是单纯只想在她耳畔叫出她的名字而已?
    「冬倩……」又是一声,浅浅柔柔的,叹息。
    虽说他从很多很多年前就开始对她直呼其名了,不过这趟回国之后顾虑到冬倩就读的m大的校内舆论,为了不给他们提供新鲜生猛的八卦素材,在冬倩每天照三餐外加下午茶和宵夜的耳提面省之下,他早习惯与她完全不必使用称谓便能顺畅交流的心有灵犀。
    所以到了这一刻,他一遍再一遍呢喃着的,与其说是她的名讳,倒不如说是他的一种念想。
    一种随着他的靠近而愈加强烈的念想。
    他缓缓将前额贴上她的,鼻翼间充满的全是她的气息,清醇浅香,带了淡淡的酒馥。
    另一隻手慢慢地碰到她的脸庞,顺着她柔和的轮廓徐徐抚触,修长的手指透着些许轻微的颤意,指尖在细腻的皮肤上流连忘返。
    有人说,人在几种情况下会无法自已地颤抖:非常的恐惧、兴奋的期待、极度的紧张、无比的小心。
    他恐惧自己的心思会被她察觉,却又期待着能被她知晓﹔在做这样明知不会被允许的举动时紧张着,不愿惊醒她于是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是他的手、他的身体、他的人、他的心,所有的一切,此时此刻,无一不在理智的操控之外——
    终于,再也不能自抑地低低喘息着,闔眸復上她的唇瓣。
    悄悄的,吻。
    灵巧的舌尖趁着熟睡的她稍稍啟口呼吸的间隙鑽进湿润的温热中。刷过她的贝齿,追逐她因为异物侵入而无意识地不安闪躲着的软舌,辗转舔舐、吸吮,就像过去近一年时间里,每个夜晚他醒来时总克制不住偷偷做的一样。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随着胸腔起伏喷洒出的全是灼热得烫人的火热气息。
    眼帘低垂,遮挡住了视觉,然后他的世界只余下感官在体会着、只留下耳朵在倾听着、只剩下鼻尖在触嗅着,体会唇齿之间满溢的甘甜、倾听呼吸交缠时伴随的湿濡声响、触嗅染了沐浴乳甜美味道的体香……
    他全然沉醉在柔软交融中,手掌渐渐下移。由耳廓滑过颈项游移在锁骨之下,直至她再度发出被影响到的轻哼。
    「嗯……」
    他如同在这一刻才神魂归位一样地清醒过来,睁开眼,慌忙收回已经触及薄被内的手,匆匆站起身。
    突然被分开的舌尖拉出晶亮的银丝,在撑不住的长度断开,接着在两个人的唇角留下若隐若现的晶莹痕跡。
    他仍然止不住地喘息。
    垂在两侧的双掌紧紧握成了拳,手背因过度使劲青筋满布,他仿佛是在竭力克制着身体内翻涌难耐的某种冲动。
    然而急促的呼吸久久无法平復,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他终于以最快的速度将凉被整齐盖回到她的身上,脚下显得有些蹌踉地迅速逃出卧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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