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拍摄这件事上,孟念慈和周随意见统一,都认为极其枯燥。
    周随进入状态之后还好,至少有事干,但孟念慈可就不一样了,实打实的坐在边上,连手机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让这位祖宗瞧见她偷玩,撂挑子不干。
    孟念慈虽说是经纪人,但这些年实打实带过并且出成绩的演员也就周随一个。
    当初公司把她留下,就是为了让她管住周随,后来孟念慈也曾带出过几个名气不小的,只不过还在刚出个热头的阶段就被分给其他经纪人,起先她还以为是被经纪人撬的,后来才知道是周随去给人软硬兼施轰走的。
    但凡她手底下这堆哪个一有点儿成绩,他就吓唬人家,吓到人家主动要转去别的经纪人底下才肯罢休,对面接来这么个香饽饽当然愿意,两头都愿意,孟念慈自己拉着不让人走算怎么回事,索性就放人了。
    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孟念慈恨不得把周随剁了。
    闹脾气可以,断她财路真忍不了。
    “你急什么?”周随跟个争宠吃醋的后宫嫔妃似的,捂着脑袋怕她打,“他们能挣给你的,我能挣给你千倍百倍,我一敌一百,你管好我才是正事。”
    孟念慈对这位金主是打不得骂不得,气得牙痒痒,每月到发工资的时候又恨不得抱着周随啃两口,后来她也就认命了,大钱暴富不得,但小钱赚不停,至少日子过得舒坦。
    拍摄的工作人员是近几年新来的,不认识孟念慈,受白妤之托把蛋糕送进来,好奇问:“孟经纪人,您跟我们白特助也认识呀。”
    那蛋糕是白妤自己做的,安慈没几个人有幸吃到过。
    看起来,可比认识这个关系还要再上升几个层面。
    孟念慈接过蛋糕,拆开分了一半给周随,“认识,再熟不过了。”
    “那我能不能问一下。”经过一天相处,工作人员觉得孟念慈是她见过圈里最随和一人,忍不住八卦,“白助理是不是和我们谈总结婚了?”
    替周随刮奶油的手一顿,孟念慈神情不变。
    “这倒还的确不太清楚。”
    “谁?”周随瞬间来劲了,兴奋且得意,“我就说吧孟念慈,他俩肯定有一腿!”
    工作人员慌忙摆手,“没没没,我也不知道确切的消息,只是这么多年公司里一直都在传,说是谈总手上那戒指戴的就是已婚的位置,恰好白特助这么多年……”
    孟念慈和谈序这段婚姻,知情者不超过十人。
    虽说当年孟念慈走的突然,可谁也不会想到名义上为兄妹的两人竟然会隐婚,再加上这么多年白妤为安慈的付出和努力,大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白妤和谈序身上。
    只是,白妤手上却未曾带过戒指,让谈序的这位秘密妻子更蒙上了一层朦胧之纱。
    也有人说,是谈序为了保护她的妻子不落于大众视野,白妤不过只是个挡箭牌,充其量算个助理届的小蜜。
    孟念慈温和一笑,“下次有机会,我帮你问问。”
    工作人员纳闷,“问谁?”
    周随刚把半块蛋糕吃完,淡声插嘴,“问她哥呗,她哥就你说的那个谈总。”
    “……”
    工作人员面红耳燥,仓促找了个借口跑开。
    “说真的,周随。”孟念慈淡淡,“你不说话没人觉得你是个哑巴。”
    “人家俩既然结婚了,孟念慈你就别去掺和了。”周随没什么情绪地说,弓下身子,从她手中托盘将那剩下半个小蛋糕一口含进嘴里,舔了唇边奶油。
    “你在德国三年差点死了好几次他都没来找过你一次,你给他当情人不值当,他不如我对你好。”
    那蛋糕孟念慈可一口还没吃,她盯着周随看了又看,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走了。
    周随这才意识到她生气,赶紧追上,“姐……生气了?真生气了?”
    “唉哟,我错了行不行……我给你吐出来。”
    “我明天给你买行不,我真错了,真的。”
    饶是怎么求饶,孟念慈也没搭理他一下,周随比她更蔫,老实了一整个下午,被接走去赶其他拍摄时还不忘扯着她袖子真诚道:“我明天给你买十个,你等着我,好不好。”
    是真生气蛋糕的事吗?孟念慈不知道。
    但她确实不怎么想说话,看他可怜巴巴一副委屈小狗模样,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知道了,下一场拍完就早点回去休息,别再打游戏。”
    周随在她手心里乖乖点头,又补充道:“记得等着我。”
    目送他上了车离开后,孟念慈也打算从后门去停车场开车走人了,但一转头不巧遇见熟人,两人对视,双双一笑。
    “周随很听你的话。”白妤与她并肩朝停车场走去,“虽然人在国外,但他的脾气我还是有所耳闻的,你能降服,本事不小。”
    阜城星光,枯叶落地,偌大的停车场透着股丝丝寒气,彻到心口的冷。
    “小孩子脾气,顺着毛就乖了。”孟念慈双手揣在大衣兜中,看着脚下踩过的枯叶被不知何时的雪水泡蔫,停了几秒,轻轻问,“小妤,你喜欢我哥?”
    白妤手提着公文包,闻言没什么犹豫,点头。
    “嗯。”
    她回答的如此平和。
    平和到让人心尖发涩。
    孟念慈不该说曾经自己是痴还是傻,这么多年来竟无所察觉,或许真被谈序宠翻天看不见周围人是喜是悲了。
    白妤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怪你当初不察觉,是我爱的太小心翼翼,后来你走了,我敢明目张胆了,但谈序不肯要。”
    她说的是“爱”,不是“喜欢”。
    “但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下流手段,从前不会现在更不会。”即将走到车跟前,白妤停下脚步看她,“你们是夫妻,所以我也依旧会劝你们和好如初,但慈慈,如果你和谈序真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那一天,你不要怪我鸠占鹊巢。”
    孟念慈语气平缓,“不怪,我只求这一天早点到来,只求谈序早点放过我。”
    白妤苦涩笑一声,“你这句话真是戳我心窝子了。”
    感情这事儿说来还真是可笑,一个想要而要不得,一个想避却避不开。
    “说到这里,我倒是想多说一句。”孟念慈说,“周随他虽然小孩子脾气,但本质不坏,这次和安慈合作,免不了需要小妤你多关照。”
    其实沉雯的那句话很明确。
    好好的模特杂志请一个电影明星来,安慈摆明着是要见周随,或者换句话说,是谈序摆明了要见周随。
    她不得不多心,怕谈序会在暗中对周随有其他想法。
    闻言,白妤好看的细眉微皱,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笑着摇头,“慈慈,你多虑了。”
    “谈序如果真的有其他想法,他何必费这么一番周折,凭他在阜城的人脉和手段,别说是想对一个电影明星,就是对……算了,总之,他不会对周随做什么的。”
    “而且,”白妤停顿一秒,轻叹了声,“我大概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为什么?”
    “想见你。”白妤平声,“他不惜为周随破这个先例,又是搞什么封面拍摄,又是派人做什么人身意外险的单子,不过只是因为,想多见你几面。”
    气氛中是诡异的平静。
    “蛋糕被周随吃了,什么时候有机会再给我带一个吧。”孟念慈顾左右而言他。
    “你想吃,就每天都有。”
    和白妤道别之后,孟念慈开车回去。这天寒地冻,不知是发动机还是哪里给冻到了,车子始终打不着火,费了好一番劲才终于拧着,可没到半路又抛锚了。
    下班晚高峰时期,孟念慈偷了个巧从小路过,现如今可好,抛锚在某条还没彻底建成形的路旁,周围寂静无声,过去一辆车就尘土飞扬。
    这次,算是彻底熄火了,怎么打也打不着。
    打了拖车电话,但今天天冷,主干线也有好几辆抛锚的车辆,往她这方向来还得等一会儿。暖风失灵,车内冷如冰窖,孟念慈开着双闪,车前大灯招来飞虫,真有些凄凉。
    这地方信号也不怎么好。
    她想再打电话过去问问师傅到哪里,始终拨不出去,孟念慈沮丧将额头贴在方向盘上。
    都有在这地方过夜的准备了,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孟念慈想也不想立刻接通:“师傅,您好……”
    “在哪里。”
    谈序的声音。
    孟念慈喉咙有些涩,“车抛锚了,我不知道。”
    零下几度,她只穿一件薄大衣在车内,实在太冷了,即使声音有在极力克制寒意,却仍捱不住轻微颤抖。
    对面再次低声,“知道什么都告诉我。”
    在面子和死亡之间盘桓不过数秒,“在回公馆的那条未修好的小路上抛锚的,具体是哪里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还有三个红绿灯看到那电线塔向左拐就能到一中街,两个红绿灯往右拐是回公馆的路。”
    “嗯。”
    谈序即将要挂断的那一秒,又补一句,“等着我。”
    等着我,又是一句等着我。
    同一天,两个男人对她说出了同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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