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柴麒面露疑色。

    “是我当初,错了……本就不该答应你……”杨敏说罢,不顾一切地挣开柴麒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跑开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柴麒扎着双手,木雕泥塑般怔立在原地,许久,方醒过神来,她木然地抬起手臂,凝着已经贴着肌肤滴落的泪水在手背上擦过的晶莹痕迹,痴然。

    那是方才杨敏落下的泪。

    然而,接下来,她像是突然醒过神来似的,厉声道:“什么人在树上?下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杨谨扭捏地蹭到她的面前,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你是……”柴麒面沉似水,“是你?”

    她之前被杨敏乱了分寸,两个人谁都没察觉到第三人的存在。此刻,已经认出来偷窥的是谁了。

    然而,这个事实更令柴麒愤怒,冷森森笑道:“好啊!好啊!做这等苟且勾当,你倒是轻车熟路的很啊!真是家学渊源!”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里有说柴麒收徒眼光有问题的,我想说的是:一则,孟月婵是世家出身,天资又不错,柴麒收她为徒不难理解。二则,孟之所以那么对杨谨,诚然与她的人品有关,却也是因着杨谨的出现威胁到了她在玄元派的地位。

    试想,一个乍一出现就好大排场的,还是个漂亮的又有天赋的小孩儿,以孟的打算,不可能不多想。她是掌门大弟子,将来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掌门,她不可能不感觉到威胁。

    加上,柴麒对杨谨的厌恶很明显,孟月婵暗地里欺负她的意图就更明显了。

    从细节中能够发现,无论孟月婵在别人面前什么样,在柴麒两口子面前一向是有礼又乖觉的。柴麒也不是上帝视角,不是完人,就算要看清楚一个人,也需要时间。

    第22章

    人生一世,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任你曾叱咤风云、富有天下,或是默默无闻、凡若草芥,终究都逃不脱一个“死”字。所分别者,无非是有的人活得长久一些,有的人活得短暂一些罢了。

    杨谨才十二岁,她想不到几十年之后当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面对死亡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情状。眼下,于她而言,最最重要的,莫过于一个问题,即“我从哪里来”。

    她记事之后,听红姨说起过许多次,红姨说她的母亲原来曾在京师生活,生下她之后就因为体弱不堪,不幸故去了。红姨从来没对她提起过她的父亲是何人,更没提起过她的父亲在哪里,以至于杨谨长到了七八岁,看到村人家的孩子唤自家的壮年男子“爹”,她才知道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还有“父亲”这样的至亲存在。

    杨谨很懂事,红姨不说,旁人不提,她便不问。但不问,不代表她不会想。比如,当她看到旁人家的小孩儿被父亲领着买饴糖吃、买竹哨玩的时候,她就会忍不住想象自己的父亲是怎样的模样。

    再比如,长大了一些之后,她回想自幼所吃过的“胎毒”的苦头,再想想并没见过别的小孩儿也如她似的遭过这样的罪,她的心里就不由得生疑:为什么她自襁褓中就会身中奇毒?奇到非要经年待在药婆婆的身边,由她亲手医治,内服、外敷用了无数的药,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之后才得痊愈。

    后来,她习武日勤,学医的功课也是一日重似一日,这使得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而今,她伏在树上不过一刻钟,所见所闻就足以颠覆她之前十余年的认知。

    柴麒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之后,就循着杨敏跑开的方向追下去了。

    杨谨杵在原地,许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之前杨敏同柴麒的对话,在杨谨的面前,揭开了一重大幕,让她惊觉她是怎样的存在。

    掌门说,她的亲弟弟之死于自己有关。别说掌门的亲弟弟了,就是掌门本尊,杨谨也不过才认识半年多点儿。所以,掌门的亲弟弟之死,必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身世……

    杨谨细瘦的身躯一抖:在红姨的口中,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这世间最美丽、最善良、最温柔的女子,她绝不会做什么恶事。那么,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吗?他……他是不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坏人?

    杨谨的心凉了半截。有一桩显而易见,却屡屡被她忽略的事,即,她从没见过亲生父亲,她和她的母亲是不是……被抛弃的?

    她的脑中猛然蹦出曾见过的村里男子打骂自己妻子,几个孩子在旁边吓得大哭的画面来。

    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不是也是那种粗鲁、没见识,只知道对妻儿撒气,并且还在外面惹事伤人的人?

    杨谨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她绝不认可,自己的生父是那样的人。

    秋风萧瑟,夜凉习习。

    因为自幼习武,杨谨的体质一向不错。自从胎毒祛尽后,甭说是头疼脑热了,她都极少觉得冷。

    可是这会儿,在这寂寥的秋夜中,她竟觉得身体阵阵发寒,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心。

    她仍然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脑中盘旋着的都是不久前杨敏和柴麒的对话。她想到了初见柴麒时对方的样子,以及半年多来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柴麒如何对待自己,此时细细想来,那分明就是发自内心的烦恶无疑。

    有杀亲之仇,所以掌门她厌恶我,对吗?

    还有,庄主和义母是不是都知道我的身世?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世,庄主每每不喜欢我?

    杨谨想了许多。可是这种事,岂是单凭想就能想得清楚的?

    她心中突生出一股冲动来,她想马上跑回到挽月山庄去,问清楚自己到底是谁,自己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几乎是迈出一步的同时,杨谨又生生忍住了——

    难道问了她们,她们就会以实情相告吗?

    就算她们说了实情,那又如何?终究还是从第三人的口中听来的,自己莫说见过亲生父母了,就连他们曾经如何过活,都全然不知。

    如果,生父真的是个坏人呢?庄主会知道一切吗?会告知一切吗?

    十二岁的杨谨,孤立在幽寂的树林中,举头看看天上的明月,皎洁明亮,众星环绕着它。然而,反观自己,却是那样的孤独凄凉。

    天大地大,她竟觉得无所归宿!

    她不想再留在玄元派,一则徒遭人厌恶,二则自己的存在就已经让师父为难了,何必呢?而且,若说之前,她还存着等到掌门回来,为自己的无辜辩解一二的心思,此时此刻,她再也不想辩解半分,心里反倒生出了一股子自暴自弃的念头。

    去京城!

    杨谨对自己说。

    去亲眼看看生母曾经生活的地方,寻到她曾经的轨迹,一定有机会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心意已决,她心里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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