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掌故。

    “公子瞧, 那儿是南柯亭, 是整座山庄中景致最好的地方。坐在那亭子里, 能遍观全山庄的风景,就连远处的襄宁城都能看得到呢!”冬青遥遥指着两人的斜上方, 一条向上的山路小径尽头的亭子。

    杨谨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但见曲径通幽, 半是人工半是天然的一座小山上飞檐斗角,恍惚可见一座八角亭子的轮廓。瞧那方位,应是正对着八个方向的。

    杨谨知道, 讲究的富贵人家,所居的亭台楼阁等等建筑的方位、布局安排都是要合风水讲易数的,如寒石山庄这样的大商贾之家必定也要循着这个规矩, 石寒就是再别具一格,也断没有冒着败坏自家生意的风险而毁了自家庭院的风水的。不过,这亭子的名字嘛……

    南柯?

    岂不是要南柯一梦终成空?

    哪怕叫“斗金亭”或者“聚财亭”这样俗而又俗的名字,也比什么一梦转头空强啊!

    杨谨暗自思忖着,浑没想到,她于不经意间,已经越来越多地关注起石寒来了。

    冬青见这个漂亮小公子听了自己的介绍,也不动弹,只远远地凝着南柯亭的八角亭顶出神,便以为杨谨是好奇心重,体贴道:“天气晴好时,我家庄主最喜坐在这亭中,或读书,或抚琴……公子也上去瞧瞧?”

    杨谨心念一动——

    抚琴?她会抚琴?不知琴声如何……

    可她转瞬便又笑自己少见多怪。观庄主气度,必定是大家闺秀出身,肯定是琴棋书画皆佳的啊。会抚琴难道很奇怪吗?

    然而,那亭中的风景是怎样的?是否真能眺望到极远处?

    杨谨很有些动心,却想到如此上去再下来,一个来回怕是又要耽误小半个时辰。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耽搁了冬青回去侍奉庄主,遂笑了笑道:“以后有机会再看吧!”

    冬青再次因为那个笑容而失神了一瞬,忙敛神道:“好,就依公子。”

    “这是忆水。”冬青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杨谨步过一条青石板造就的古朴小拱桥。拱桥之下,流水淙淙,蜿蜒向远方。

    “忆水?”杨谨禁不住重复了一句。按照她已经见识过的女庄主起名字的风格,她猜这个“忆”字就是那个“忆”字。

    “是,回忆的忆字,”冬青道,“我家庄主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最后留存下来的,也只有回忆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冬青的脸上划过一瞬的戚色。

    杨谨蹙眉,暗道该是有过怎样的经历,才会将孔仲尼喟叹世事无常、韶华似逝水的句子挂在嘴边啊!

    她的脑海中登时浮现出石寒的那张脸,尤其是那双不怒自威的眉眼下那颗小小的朱砂泪痣……杨谨的呼吸一滞,莫名地,她又忆起了当日石寒赤.裸着身体依偎在她怀中的模样来。

    这什么“忆水”果然有古怪!

    杨谨顶着红彤彤的一张俊脸疾步跨过小拱桥,看都不敢再看一眼脚下的潺潺水流了。

    冬青:“……”

    “这里,便是昙华水榭了。”

    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眼前呈现出一潭碧水,水中娉娉婷婷地布着大大小小的荷叶,绿幕般的,铺展到了极远处,仿佛将一带的水路都砌上了脆嫩可爱的路石。

    此时正是暮春时节,未到荷花盛开的时候,只隐约可见几处急着出来讨人喜欢的菡萏,却已经有淡淡的香气扑到了鼻端。

    杨谨抽着鼻翼闻了闻,觉得这味道淡雅而不冲鼻,很有些挽月山庄中荷塘的意味,她于是很喜欢。

    所谓水榭,自是建在这一潭碧水的边上的。

    紧挨着水脉的,是一溜宛转有致的回廊,回廊的尽头,是一所精精巧巧的楼阁,同那回廊的风格俨然一派。

    想来,这组建筑就是“昙华榭”了吧?

    一想到自己即将在这么雅致又美丽的地方居住,杨谨由衷地欢喜。

    “公子觉得这住处可还满意?”冬青察言观色,及时问道。

    “嗯!我很喜欢这里!”杨谨由衷答道,“庄主对我这般好,我真是……不知如何感激她才好……”

    冬青呵笑:“若说感激,只怕我家庄主更感激公子的救命之恩呢!”

    她说着,又柔声笑道:“莫说是我家庄主了,就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见到公子……见到公子救了我家庄主的性命,也都欢喜得只念佛呢!”

    杨谨赧然:“姐姐太客气了!”

    冬青觉得眼前这小公子羞涩起来比笑的时候更好看,抿唇道:“既然公子满意,我这就去回禀,为公子的起居置办起来!”

    说罢,她又看了着眼前清泠泠的潭水,道:“以后,咱们可就是由这条水脉牵连起来的自家人了!”

    水脉?

    杨谨也循着水面看过去——

    这潭水,不就是从……方才那条什么“忆水”引出来的吗?

    她这是同那“忆”字脱不开干系了?

    红玉来到石寒的卧房的时候,后者正倚在榻侧,身下覆着薄被,手里捧着个大账本子细读。

    红玉无声地掩好房门,瞥了一眼榻侧几上已经空了的药碗,心里更觉得踏实了几分。可是,当她再一眼看到空碗旁边的食碟中满当当的各色江南样式的蜜饯时,心头顿生别愣愣的感觉。

    她朝石寒施了一礼,道:“庄主,施公子很喜欢昙华水榭,属下这便安排她住在那里了?”

    “嗯,”石寒点了点头,从账本子上抬眸,道,“你亲自带她去看的?”

    “是冬青,”红玉赔笑道,“属下命冬青带施公子去瞧的。”

    石寒闻言,挑眉,淡道:“她舍了自家的性命救了我,如今又在全力医治我的病,论理你该亲自带她去看的。”

    红玉微愕,忙欠身道:“是属下疏忽了。”

    石寒扫了她一眼,道:“这便罢了。以后,你要尽力地好生待她,饮食用度都要庄中最上尖儿的……”

    她想了想,又道:“我看她正是贪长的年纪,你一会儿就派人去请张娘子来,为她裁量了尺码,再去库房中取几匹时新的衣料子来,我挑几样,拿去给她做衣衫。”

    红玉越听越是心惊,庄主这哪里是报答救命之恩的架势啊?这简直就是当那小孩儿自家孩儿一般疼爱起来了!

    若是只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多许给那小孩儿些银两,再多备些那小孩儿喜欢的东西送给她也就罢了,这些个东西山庄中多得是;可庄主如今这样花心思,又是怎么个状况?难道当真是因着那小孩儿的……容貌?

    红玉心头略过极不好的预感,忍了再三,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有一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石寒的目光掠过她,“难道我不让你讲,你便能放下不再想了吗?”

    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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