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想着“谨儿是女儿身”,却没料到在不知情的第三人眼中,她如此对待杨谨,俨然就是养了个小面首的架势。

    也幸好秋意和冬青两名大婢女都是跟久了她,更是尽职口风严实的,才不致让这件跟“香.艳”颇有些牵连的大事这么快便被传扬出去。

    不过,这也只是个开始而已。纵是贴身侍女嘴严,谁又能保证她与杨谨日日相处,在山庄中和襄宁城中频频同出同入,不会被旁的好事者看在眼中,当做一项谈资在茶余饭后嚼舌头呢?

    第70章

    第二日, 向日晴好。

    杨谨提着那坛子未开封的葡萄酒,颇为忸怩地来见石寒。

    “庄主, 早。”她像往常每日初见石寒时一样问候。

    石寒坐在桌前,笑盈盈却道:“不早了, 都已经巳时二刻了。”

    杨谨脸上一红,知道是自己酒后贪睡,连日日坚持的早起练功都耽搁了, 心中很是惭愧。

    石寒见她穿着一身簇新的石青色长衫, 显然是刚刚沐浴过。石青色挑肤色, 穿在杨谨的身上,更衬得她,肤若傅粉, 面如冠玉。那沐浴后尚未散得彻底的水汽, 氤氲着, 更显得她如同雨后拔节的青竹一般,处处透着生机与活力。

    石寒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水绿色罗裙, 倒是同杨谨的石青色长衫颇为相得,心情于是更好了几分。

    “还未用朝食吧?一起吧。”石寒道。

    “庄主也……”杨谨冲口而出, 继而抿住了嘴唇。

    之前两人的住处离得远,自从石寒脱离床榻的束缚清醒过来之后,杨谨每每都是吃罢早饭再去见她, 或是诊脉,或是用药,两个人一同用朝食什么的, 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女庄主这个时候还未用朝食,难道是因为离得近了,在等自己一同用?杨谨的心中隐隐生出些许期待来,却不敢于嘴上明言。

    石寒淡淡地瞥过她,道:“巧得很,我也是刚刚起来不久。”

    原来如此。杨谨暗叹一声惭愧。她旋即注意到石寒的不对劲儿,蹙眉问道:“庄主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想是昨夜着凉了。”石寒答道。

    杨谨一怔,继而想到自己醒过来便盘旋不去的疑问,有些窘迫,忙极力掩饰道:“那……我为庄主诊脉吧!”

    石寒自然是无异议的。

    杨谨于是将手中的小酒坛子放在桌上,右手三指扣住了石寒递过来的光洁皓腕,凝神诊脉。

    “确实是着了些风寒,不过没关系,我下个方子,连吃五日,必定药到病除。”杨谨胸有成竹道,又细心地替石寒褪下之前挽起的衣袖,抚平。

    她细致入微的体贴动作,令石寒莫名地心生一股子焦躁。在女庄主的心思里,她照顾这小孩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反过来却被这小孩儿如此温柔体贴地对待,这种感觉很有些……别扭。

    石寒潜意识里的趋利避害引着她尽力不去深究这件事,而是努力将关注点放在杨谨的话上——

    她说连吃五日就可药到病除,风寒症如此,是不是至多一两个月之后,连自己的心疾症她也能“药到病除”了?若到了那时,又以什么理由留她在庄中呢?

    难道便由着她离开吗?或者去京城寻她娘亲昔日的足迹?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又算什么呢?

    石寒更有些焦躁不安了。她意识到,有些事已经到了不得不挑开摆明的地步了。

    “这是……昨日的那坛?”石寒看向桌上的那坛葡萄酒,明知故问道。

    无论内心如何波澜起伏,女庄主面上的从容淡定都不会失态半分。

    提到“昨日”,杨谨就有些不自在,讷讷道:“是……”

    石寒深觉她的表情很有趣,意味深长道:“没喝了的那一坛。”

    杨谨窘然道:“是……没喝了的那一坛……”

    “所以呢?”石寒挑眉,问道。

    杨谨讪红了脸,抬眸对上她道:“我答应了你都要喝尽,就必定都要喝尽!”

    石寒暗诧。她之前当真是想错了,还以为这孩子提了这坛葡萄酒过来,是打算向自己讨饶迁就的,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人家是为了表明“无论如何我都会兑现承诺”这一立场的。

    倒是个重诺的好苗子!石寒默赞,并不在意自己预备好的一番说辞此时无用武之地,而是眸子微凝,道:“以你那点子微末的酒量,如何喝得尽这满满一坛呢?”

    这便是赤。裸裸地质疑起杨谨的能力来了。

    杨谨被她的言辞逼迫到了角落,抿唇正色道:“我一日喝不尽,便两日,两日喝不尽,便三日……终有一日会喝尽它践诺!”

    石寒微凛。人言“三岁看老”,又说“细微之处见人心”,这孩子对一个小小的近乎玩笑的承诺都这般看重,又是坚持得如此执拗认死理,将来……将来哪一个要是被她看中倾心了,可有的一番磨折了。

    女庄主倒替杨谨未来的心上人操起心来,又笑道:“如此,甚好。”

    此时,几名侍女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将朝食的诸般菜肴、点心一一摆放在桌上。

    杨谨看着那诸般菜式,几乎都是自己平日喜欢的,顿觉惊异。

    只听石寒又吩咐秋意道:“你去知会酒窖的管事,五日之后,送一小坛葡萄酒来昙华水榭的正屋,给杨公子品用。以后每隔五日便送一坛去,不得有误。”

    秋意答应着去了。

    杨谨呆住了。

    石寒却自顾自擎过一只玉碗,揭开酒坛子的封口,将那榴红色的酒液倾了半碗,放在已经目瞪口呆的杨谨的面前,莞尔道:“这是今日的量,以后呢,每日便照着这个分量来……”

    她说着,掂了掂小酒坛子,道:“这么一小坛,四五日想来也喝得尽了。”

    “可……”杨谨终于寻回了言语能力,“可是酒窖……”

    难道自己昨日不是承诺只喝尽这一小坛吗?那方才的什么吩咐酒窖“每隔五日便送一坛给杨公子品用”又是什么意思?

    石寒含笑瞧着杨谨纠结苦恼的小模样,道:“因为要锻炼锻炼我们家郎中的酒量啊!像你这般文文弱弱的,论酒量都不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岂不让人笑话?”

    一旁侍立的几名婢女,难得见识自家庄主开玩笑调侃别人,且调侃的还是个姿容俊美的小郎君,偏偏这小郎君被怄得涨红了脸,更显得动人可爱,都忍不住地吃吃偷笑起来。

    杨谨真被戳伤了自尊,红着脸道:“我哪里文文弱弱的了?”

    我明明身负武功的!我明明筋骨结实,还有内力的!

    杨谨在心里大声替自己叫冤。

    石寒却不为所动,故意嗤道:“在我们寒石山庄,不会饮酒的、酒量差的,就是文文弱弱,弱不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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