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倾心, 一面又搭讪别的女人啊?杨谨心里忐忑死了。

    她生怕石寒一气之下,一甩袖子,理都不理自己地离开。

    幸好, 她竖着的耳朵终于听来了那声不亚于天籁的“谨儿”,杨谨顿觉自己一颗紧张得快要飞出嗓子眼儿的心脏又安安稳稳地落回了原处。

    她忙巴巴儿地紧上几步,缀在石寒的身后, 小媳妇儿似的跟着。看都不敢再看贺霓裳一眼了。

    石寒甫一见到贺霓裳,便无保留地亮出了“天下第一商贾”掌门人的气场,兼之随在她身后毕恭毕敬的仆从、侍女,这份排场当真不小。

    至少,把初来乍到的贺霓裳给镇住了。

    贺霓裳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户人家的姑娘,她贵为一庄少主,自幼时起见过的江湖高人、青年才俊也算不少,眼界也是不俗。她也知道,京中不比旁的地方,天子脚下,卧虎藏龙,多得是高人。

    不过,当她见到石寒的姿容、衣着,以及身前身后的排场,还有自身的气场的时候,于意外、诧异、感慨的同时,更觉得眼前一亮。尤其是,当她发现这个漂亮、端庄,又隐然有一方领袖气概的女子,竟能让杨谨乖觉地随在其身后的时候,贺霓裳更觉得震撼了。

    她喜欢杨谨,很喜欢。在她的眼中,杨谨长得好看,武功高强,性子孤傲,能力又强……简直就是完美的代言词。

    然而,能让自己那如此完美若天人的心上人,乖觉地随在身后,不敢多言语一声的,该是怎样强大的存在啊!

    此时,贺霓裳的心中根本没有旁的想法,她就是觉得杨谨特别好,而这个刚刚出现的女子,更是好中的好。

    她心里隐隐生出些艳羡来,她特别渴盼,自己将来也能如此的强大、端庄、美丽、完美……

    石寒刻意摆出平日里并不喜欢的架子来,意在震慑贺霓裳,令她知难而退,最好吓跑了她,不致再继续缠着杨谨。

    石寒已经确定这个“霓裳”,就是手帕上的那个“霓裳”。她直觉必须让这个贺霓裳远离杨谨。至于为什么必须远离,石寒脑中首先划过的是——

    不能让谨儿知道这个年轻女子的来历,不然就麻烦了。

    然而深层次的,到底为了什么,石寒并未来得及深究自己的心思。

    她笃定念头,脚步不停,走下了楼梯,又目不斜视地向酒楼大门走去。

    早有寒石山庄的仆从,抢先跑了出去,在门口备好了回别院的马车。

    这一路上,杨谨自然乖觉地随在石寒的身后,甚至连一个回首都没给予贺霓裳。

    贺霓裳尚沉于对石寒出现的惊艳之中,然而,极快地,她发现面前空了。杨谨不见了,那个女子更不见了。

    贺霓裳恍然惊醒,急慌慌去找,才发现那两个人,以及一众仆从已经快要走出酒楼大门了。

    怎么能让阿谨就这么走了!

    贺霓裳暗骂自己糊涂,忙急抢下楼梯,推搡开来来往往的客人,恰在石寒与杨谨即将登车之前阻住了她们。

    “阿谨!留步!”贺霓裳之前连急带推搡,有些微微的气喘。

    杨谨惊觉衣袖一紧,已经被贺霓裳扯住了。

    她如梦方醒,亦是暗怪自己。不论如何,她与贺霓裳相识一场,如此不言不语地转头就走,确实很失礼数。

    总该道声别才是。杨谨心道。

    贺霓裳却又抢先开口,道:“阿谨!我住在城东的大升客栈!你住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办完了爹爹吩咐的事,就去寻你!”

    杨谨闻言,滞住。

    她既清楚了贺霓裳的心思,便不想再与其深交,就此别过,从此相忘于江湖,不也不错吗?

    她情知自己口拙,很该好生措辞,才不至于伤了一个无辜小姑娘的心,尚在组织语言呢,不提防一旁的石寒开口了:“这位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回吧!”

    此言一出,贺霓裳与杨谨同时呆住了。

    贺霓裳毕竟年轻,立时想到了自己一个年轻女子,刚刚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了一个年轻男子,还啰里啰嗦地说了那许多话,不知被多少围观的人听了去。她瞬间通红了脸,扯着杨谨衣袖的手,也心虚地松开了。

    她松手的当儿,石寒已经登上了马车,回首向杨谨缓声道:“回家了。”

    杨谨一凛——

    回家!

    她抿了抿唇,向贺霓裳颔首,轻声道:“我走了!”

    贺霓裳于是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相继登上马车,马车咕噜噜地压过青石板路,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且说罗慕平。

    他重又折回宇文棠所在的三楼雅间的门外,用事先设计好的暗号轻轻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宇文棠的声音。

    罗慕平忙整了整衣衫,恭敬而入,又在身后掩好了门。

    “陛下!方才石庄主派她身边侍候的秋意姑娘来知会臣,要臣去……”他说着,更加压低了声音。

    宇文棠听罢,面色古怪,继而笑了笑道:“她让你去请,你便去请。”

    “是!”罗慕平应道。

    他刚一进入屋中,便见到了尚跪在地上的姚佩琳,心中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领命去了。

    屋内再次回复了属于两个人的平静。

    宇文棠垂眸,看着犹跪在地上的姚佩琳,想到天气寒凉,地气也冷,很有些心软。

    “你起来吧!”她叹息道。

    姚佩琳却一动不动,平静道:“请陛下收回成命!眼下朝廷内外情状,实不适于封妃。”

    宇文棠一腔热情被浇了个透心凉,胸中憋了一口闷气,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才缓缓吐出那口浊气,凉声道:“你说,你现在这般,算不算恃宠而骄?”

    姚佩琳愣了一瞬,咬唇道:“便算是臣……恃宠而骄吧……还请陛下念着对臣的一点点……疼惜,以国事为重!”

    宇文棠眉头大皱,哼道:“朕对你就只有一点点疼惜?你还真是对朕没信心!”

    姚佩琳跪在地上,听到女帝的话,既觉好笑,又觉无奈。

    宇文棠已经站起身,拉了她的手,边道:“朕答应你就是——”

    说着,又气鼓鼓道:“真拗补过你!”

    姚佩琳听她颇孩子气的抱怨,心尖儿发软,遂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来。

    宇文棠又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双掌呵了气,覆在她的双膝上,力道适中地揉着。

    “疼不疼?”她一边揉着,一边仰着脸问姚佩琳。

    姚佩琳心中羞意大盛,讪红了脸,轻轻别开,小声道:“一点儿都不疼……陛下不必……”

    宇文棠见她膝上还沾着灰扑扑的尘土,心中一时气闷,冷哼道:“迟早!朕迟早要封你为妃!看谁敢反对!哼!”

    姚佩琳无语地看着她,只觉得此生这般,也不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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