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司机的方便回了家,往床上一栽,顺便把被子往下巴下规矩地掖好了。

    只是本于黑暗处受惊,在梦里竟也不能被放过。梦里有个男人头发削得薄又短,鬓角泛出青色。他神经质地赤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苏游漾紧张又鬼祟地在他上方悄悄窥视。一个女人尖叫着被他从柜子里扯出来,苏游漾惊恐得头皮发痛,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否也变成那女人,一面被揪住头发,一面喉管一凉,刀片带出血迹,溅上墙头足足两尺高。

    苏游漾尖叫着手舞足蹈地从梦里醒过来了,一摸喉管全是粘腻热汗,鼻尖仿佛还耸动血气。外面天色大亮,日光平和。

    她立刻想起梦里梦见的是路歧获了电影大奖的《赤潮》里的经典场面,他在里面扮演一个留寸头的杀人犯,一个眼神也杀机沸腾,女人在他掌心下面挣扎像兔子被咬住脖子。

    梦境里女人的恐惧挣扎和现实里的惶惶不可置信相重叠,一时间造成一股强烈的心悸,紧接着就是一阵子心酸自下而上猛冲上来,她眼眶一热,还是没忍住抱着被子嚎啕大哭一场。

    她哭得这样响亮,这样痛快,好像哭完这么一场她就能立马变回一个无坚不摧的战士了,可笑的是这种自虐一般的发泄也不能掩盖她更厚的那层伤心,她隐约觉得自己持续了这十年的单方面初恋算是彻底完完了,她曾无数次预想过这场暗恋的结束,却没有料到最后竟然是如此抽筋剥皮的惨烈。

    苏游漾哭完这一阵,强打精神把自己收拾好往片场赶,拍戏归拍戏,人却好像不是往常那个人。她变得比以前少言,甚至在路歧向她走过来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缩了下脖颈。路歧自己依然是十成人模狗样,笑容比圣光纯洁,苏游漾忍不住又妄想昨天看到的兴许只是场梦境,但摸到自己敷过之后还带着微肿的眼皮陷入沉默。

    一场戏拍完,苏游漾重回化妆间的路上被人喊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模狗样的路歧:啊,掉马了。

    ……对不起我没忍住,还是让路神禽兽了qaq

    第7章 舞剑

    一场戏拍完,苏游漾重回化妆间的路上被人喊住了。

    路歧斜靠在墙壁上跟她打招呼。他首先亲切问候了苏游漾昨夜的睡眠情况,并以前辈温和的口吻含蓄地向她提出方才拍戏过程中的建议,最后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小包上面印有大白兔图案的奶糖与她分享。

    “你喜欢吃这个吗?”

    苏游漾紧紧盯着那包鼓囊囊的大白兔奶糖,感受到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从梦中醒来一直徘徊不去的惊恐倒是消散不少,紧接着又是一股更汹涌的愤怒泛上来。她看着这人没事一般可恶的笑脸,嘴角的弧度和微微倾身的动作无一不饱含宠爱,仿佛是一个大人和小孩有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大人只需要甜枣大棒这一套程序走下来,小孩就能被哄得开开心心活像得了健忘症。

    她早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对他笑得彬彬有礼,连平时看着爱娇的虎牙也不露:“谢谢路老师,我不吃。”

    路歧比她笑得更有分寸,简直是假得堪称标准。他就对她那么笑一笑,好像听到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笑话,眉梢眼角俱是宽容。他把那袋奶糖重新揣进怀里,擦着苏游漾的肩走过去。

    苏游漾注视着他的背影从拐角消失,鼻尖仿佛还残余一点奶糖幼稚的香气,好像那个男人也在顷刻间变得童真可欺。但她现在已经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贵重衣料下面包裹的这具皮囊更虚伪的东西,可悲的是——对他就像恶龙追逐宝藏一样不倦的那份热诚,依然没有在她心头消去,反而因为这场猝不及防的意外露出了它赤‖裸的面目,让她又矛盾得像个屠龙的少年一样,熊熊地燃烧起来。

    ……

    了难在等一个人。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紧不慢,毋论赏花泡茶,姿态都是一样好看。但是他叩击桌面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他有些急躁。这是很难得的,了难很少急躁。

    门外响起哒哒哒的跑步声。了难叩击桌案的动作停下来,他神态跟以往不同又似乎相同,嘴角有一朵笑意浅浅地浮起来:他显然是听清楚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属于谁。涂潆走路喜欢拖着鞋跟,但是她性子急,耐不住慢,所以跑起来的时候会有啪嗒啪嗒的声响。

    涂潆在门口出现了。她果然是跑得很急,有发丝黏在酡红的脸蛋上,额头上汗津津。了难的视线长久地盯着她,看了又看,手指在衣袖下动了几回,忍住了没伸手帮她拨弄。

    涂潆不管这些,活蹦乱跳进来,拉着他手臂大呼小叫:“了难,我们去喝酒!去山上。朋友一定要一起喝酒,才算不负此生呀。”她摇头晃脑故作老成。

    “谁教你的这些?”了难问她。

    “谁?没有……是我自己说的!”涂潆顾左右而言他。

    了难不问了。涂潆眼神在闪躲,她不愿意告诉他。涂潆不愿意告诉他的事情,他就不提。

    他有大把的耐心,都把它们交付给涂潆。总有个时刻能等到她自己说。

    他们在日暮时分带着桂酒上浮涂山,天色不好,走到山腰就下起雨来,先开始细细斜斜,不消一会就雨势变大,白珠一样乱跳,打在人身上都骨头生疼。

    了难领着涂潆找处洞穴避雨。黑魆魆的一方地里有火光暖暖地腾起来,涂潆靠在火堆边上,脸侧着贴在膝盖上,眼睛去寻洞外声势浩大的雨迹。有樵夫三三两两结着伴下山,脊背弯着步子一颠一颠,像寻不着巢的鸟。人在泼天的雨幕里这样小。

    “人是不是都渴望长生?你看,下雨了,人走远了,原来就只剩这么一个点。况且这样的一个点,就算变出一朵花来,也有凋瘵的时候。”涂潆把脸枕在手臂上,发丝漆黑地在耳边散开来,面颊在光线黝暗的洞穴里也真真瞧着是白如脂玉。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竟然有些忧郁——让人不由惊讶这只不昧世事的精怪也有了不快活的时候。

    了难手里握着一根枯枝,去拨弄眼前的火堆。火光在他的眼瞳里燃烧的轮廓都是寂静的:“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多的是挠弱凡才,更多的是命薄缘悭之人,然命之一字,何足兢惧?命里有我,不知命外更有我。以身证道者,出自本心,归乎亦本心。”

    了难很少说这样长的话,更毋论是和涂潆说。涂潆一双眼怔怔地把火光瞧着,不知道懂还是不懂。她用另一截枯枝在地上写一个“心”字,笔力很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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