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亲爱的孙玉娟同学在我家做什么呢?」副教主倚靠着门板,双手环胸,不仅从容自在,嘴角还扬着诡异的笑容。
    按照行程表,这个时候的他不是应该在中部的饭店吗?
    莫非他和骆选一样,拥有转移抉?
    孙玉娟明明昨天早上才亲眼目睹载着副教主与亲信们的游览车离去,更何况昨夜也到梅兰苑外确认过了。
    依稀记得当初临别前,副教主还从车窗探出头来,对着眾同学挥手道别。
    如今回想,这才惊觉当时副教主将头缩回车厢前,视线正是定在自己身上,并露出和现在一样令人心寒的笑容!
    她被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吓得哑口无言,身子不住微微颤抖。
    自认为的万全之策,反倒害自己坠入对方所设的圈套之中。
    不过这也表示副教主心里有鬼,否则怎会在白忙之中专程赶回来。
    副教主见孙玉娟花容失色,得意洋洋地笑道:「警方都找不到的东西,就凭你也想找到?」
    孙玉娟本在犹豫是否该冒险跳窗逃脱,听到这句话后,旋即打消念头。
    因为副教主所言不仅意味着他清楚自己潜入这里的目的,同时极有可能知晓自己与许记者的关係。
    「想走啊?想走就走吧。」副教主非但没有报警处理,反而还打开房门,让出一条走道,示意孙玉娟大可就此离开,犹如以德报怨的圣人。
    可惜这不过是错觉罢了,因为他随后又补上一句,道:「如果你不想要知道真相的话。」
    孙玉娟鬼鬼祟祟地将双手置于腰后,食指触碰了一下腕表的按钮,而后将手放回原位,默默等待副教主再次开口。
    副教主见孙玉娟不打算离开,走至对方身边,指向玻璃杯,笑道:「知道真相需要勇气。桌上有两杯酒,如果你把其中一杯喝完,我就将实情全部说出来。」
    好端端的,突然叫自己做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正如同骆选上次驀然指向天际一般可疑,当中必定有问题。
    孙玉娟觉得自己犹如白雪公主,被皇后(副教主)以许愿苹果之说诱惑,谎称只要先许愿(知晓真相),再将苹果(酒)吃下去,就能得偿所愿。
    与童话故事不同的是,白马王子已离开人世,以及喝下这杯酒,轻则安然无事,中则失去意识,最严重才会丢了性命。
    她的视线不停游移在两个玻璃杯之间,想藉由比对观察出端倪,却毫无斩获。
    「女士优先。」副教主指向左边那杯。
    他见孙玉娟举棋不定,又道:「还是你有潜入这里的勇气,却没有知道真相的勇气?」
    假设两杯都有问题,那么无论孙玉娟选择哪一杯,终究无法逃过一劫。
    假设都没有问题,那么副教主或许只是想把酒言欢罢了。
    可是如果情况是其中一杯有问题呢?
    这表示孙玉娟将有二分之一的机率中计。
    如此看来,设计者似乎也有一半的机率自作自受,实则却不然。
    因为就算桌上仅剩下有问题的那一杯,副教主也可以选择不喝。
    这虽然是废话,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孙玉娟踌躇了好一会儿,拿起右边那杯一饮而尽。
    之所以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副教主站在右边,以及他适才引诱自己时,是指着左边那一杯。
    这个选择未必正确,却能从中看出她对副教主极为猜嫌。
    向来沉着的她理应不会衝动到乖乖就范,可见她已被復仇的决心蒙蔽了双眼,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副教主大笑三声,鼓掌讚道:「好一个女中豪杰啊!」
    他拿起左边那杯酒,同样一饮而尽。此举排除了两杯都有问题的可能性。
    孙玉娟不胜酒力,双颊通红,不耐烦地道:「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
    副教主点点头,道:「首先,你的情人确实是自己不小心摔落山谷的,这是铁证如山的事实。」
    孙玉娟拍桌,喊道:「不可能!」停顿半晌,又道:「那天晚上,他为何会匆忙下山?」
    副教主迟疑片刻,道:「坦白告诉你也无妨。相信你应该猜得到,助理是我的情人吧?」
    他走至窗前,指向榕树,道:「男欢女爱乃人之常情,相信谈过恋爱的你应该也不会反对这个道理。奇怪的是,当晚我站在这个位置拥吻助理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道雷电般的闪光。不解的我赶紧拿起手电筒向外探照,赫然发现有个偷拍还忘记关闭闪光灯的笨蛋正目瞪口呆地望着我。而或许是被我发现的关係,他想要掉头逃跑,却因为过于惶恐,不小心踩了空,从树上摔落至地面。说到这里,你不觉得这个笨蛋真的很愚蠢吗?」
    副教主不等回应,又道:「啊!不好意思,用愚蠢来形容你的情人,似乎在暗示和他交往的你同样愚昧。对此我得郑重声明,你比他聪明多了。回到正题。他摔下去后,我赶紧衝下楼,想要当面质问他为何做这种事。或许是作贼心虚的关係,他看到我追上来,立刻拔腿就跑。于是我只好奋力追赶。由于当晚下着雨,我的脚程又不比他快,追到梅兰居的大门前,我就放弃了。至于他为何不折回来,以及为何会失足坠崖,我就不得而知了。以上就是整起事件的经过。我可没有说谎啊!如果是我害死他的,当时监视器应该会拍到我外出的影像,不是吗?那可是进出梅兰居的唯一通道呢。」
    孙玉娟即便对此不以为然,却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倘若真如副教主所说,一心替情人復仇的自己不才是彻头彻尾的笨蛋?
    如此心想的同时,她感到有些昏沉,却又无法辨别究竟是喝醉,或者是红酒有问题,因为自己向来滴酒不沾。
    「我承认自己当下确实不希望他将这项消息走漏,甚至心生邪念,觉得要是没有他该有多好,但是我根本没有必要为了这样就犯罪吧?说到这个,你不觉得媒体有的时候很过分吗?未经查证,抑或捏造不实新闻,对人造成名誉上的伤害而被控告后,除非法院判决败诉,否则大多不会公开致歉,因为那样等于有损他们的专业形象。如此说来,你觉得他们和杀人犯有何不同?非得说一个,就是他们杀害的对象为名誉,而不是生命罢了。更可恶的是,他们就像毫无悔意的冷血杀人犯,不仅不认错,通常连句道歉也没有。」副教主一脸无辜。
    他见孙玉娟无言以对,又道:「宗教需要神圣感,副教主需要威严感,可是私底下的我不过是个平凡男性罢了。我又不像其他的神棍,假借宗教驱魔的名义,对女信徒伸出狼爪。」
    「如果是这样,相机何以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刚才又为何会说警察也找不到的东西?这证明你作贼心虚,不是吗?」孙玉娟总算找到矛盾之处。
    她趁神智尚算清醒,又套话道:「他的记事本上详尽记载着某名女士爆了关于你的料。上次下山做笔录时,我已经将记事本呈交给警方了。相信警察过阵子便会再度造访梅兰居,不过却不是来找我,而是带你回去讯问!」
    看来她总算意识到红酒有问题,却又不愿趁昏迷之前逃跑。难不成她有别的计谋?
    「话题别围绕在那个笨蛋身上了。不如提提你吧。就某种层面而言,你可是不比他逊色啊!」副教主不打自招。
    他奸笑道:「在他身亡后,我就请人调查过关于他的种种,当然也包括交往状况。所以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分了,核准申请入住梅兰居的也是我。那么你觉得我为何还要让你过关呢?因为我除了想知道身为女流之辈的你究竟能做什么,更重要的是每当我想到你为了情人,奋不顾身地来到这里做些白费心机的傻事,便不禁捧腹大笑!谢谢你让我在穷极无聊的环境里,至少有件事可以当作笑柄啊!」
    或许是心思一直放在替情人揭露真相上,孙玉娟竟然疏忽了关于自己的事。
    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来自己筹备多时的计画反倒成就了对方的计画。
    与此同时,她感到四肢无力,眼皮不住跳动,睡意愈来愈浓,意识亦愈来愈模糊。
    摇摇晃晃的她不小心跪倒在地,随即又顺势倚靠着书桌,凭藉坚强的意志力与睡意缠斗。
    「原本我是打算对你置之不理,让你抱着绝望的心情离开梅兰居的。可是你实在太过分了,竟然在我的房间装上这种玩意!」副教主从口袋取出窃听器。
    他放到桌上,瞇眼笑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但是为了避免你因为事跡败露而取消这次的行动,我只好装作视而不见,并夜夜故作鼾声,直到今天傍晚才拆除。另一方面,其实我昨晚就趁天黑之际返回这里。为了让时常躲在屋外偷窥的你主动送上门,我不仅得保持安静,甚至连电灯都不能开。嘿嘿嘿,看来这次是我棋高一着吧?不过你倒是有一点令我不得不感到佩服。你事先料想到家人有可能会替行踪不明的你报案,这样你或许就能够下山,趁机携带蒐证用品。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用聪明来形容你的理由!」
    这番话只说对了一半。
    孙玉娟的确是为了获得下山机会,刻意留下没有写明去向的纸条,但窃听器却不是她装的。
    想不到任之宁弄巧成拙,反倒陷任务目标于险境。
    孙玉娟万念俱灰,以朦胧视线望着副教主摆在桌面的黑色物事,双眼逐渐闭拢,而后左手一滑,向前趴倒在地,陷入昏迷状态。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副教主仰天狂笑。
    他以新娘抱的姿势搂起不醒人事的孙玉娟,独语道:「不小心对她透露太多了。看来到时候又得麻烦『他们』製造意外,让她和情人一样死于非命了。」
    面善心恶的副教主究竟打算对痴情公主做什么?
    倘若白马王子并非独一无二,请快快出现拯救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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