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根今年十三岁,男孩子这时还没开始拔节长个子,跟同龄的女孩差不多高,而且会水;沈谦当即就定了主意。虽然不明白沈将军这是要做什么,李树根还是依言配合。
    抱到怀里是不可能的,沈谦把李树根拉近身前,回想那时的动作和力度,推了他好几回,每回李树根都是不轻但也不是很重地撞在了桥栏上,没有一回翻下去的。
    沈谦忍不住问他:“我这么推你,你真的不会翻下河去?”李树根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老实答道:“回沈将军,这不可能啊,这桥栏有这么高呢,你是推我又不是提着扔我,我怎么会越过这桥栏翻下河呢?”
    这么说,那丫头是故意的?想到那丫头先给自己装蒜,后来又假意装得楚楚可怜,最后更是反诬自己一口,沈谦心中一动,吩咐靖风取了十两银子送给李树根作谢礼,然后发了话:“带人沿河的上游走,打听今天中午是不是有个小姑娘一身水地从河里上岸!”
    天气虽然热,可要是谁一身湿淋淋地走在街巷里,还是很引人注目的,何况是一个小姑娘。秦云昭虽然尽量小心避开人了,还是被几个住在巷子里的街坊看到了一眼。
    靖风这一打听,很快就把事情打听了出来,连她换了衣服后谢了那大娘二两银子的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可换了衣裳后这姑娘往街巷中一扎,就不知道她走去了哪里了。
    沈谦听得靖风回报,知道那丫头其实会水,并没有殒命,心里的内疚是消失了,可一想到这丫头忒得刁滑,居然大大摆了自己一道,心底的怒气就腾腾涌了上来,又扎扎实实地闷在了胸口;到现在为止,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刁滑丫头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呢!
    要为了这么一件事一个人动用兵力去搜,对沈谦来说,又着实犯不着。沈谦此刻只得把那口气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恨恨地一拳捶在桌子上,这刁滑的丫头,千万别再教他碰上!否则,哼!
    “哼!要不是看那朱三往这边来了,周围又堵了那么多人,我非得让他知道我的厉害!”秦云昭坐在车辕上,气忿忿地跟哥哥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秦思源搔搔头,觉得妹妹嘴里说的那个人并不是坏人,换谁要是瞧见妹妹敲晕了人家的头,又从人家身上摸走了荷包,都会认为妹妹是抢劫的人。
    不过这话秦思源可不会说出来,只是安慰开解秦云昭:“算了,阿昭,哥知道你在心疼那两百多两的银票,不过咱们上山多打些猎物,用不了多久也能攒回来的。施六儿那事儿,咱们没有证据,暂时也别说,心里多注意些吧。”
    一想起那两百二十两的银票是真正泡了汤,秦云昭就觉得心塞,不过想起自己发挥小白花的天赋狠狠摆了那大胡子一道,这才好受了一些,也不知道那大胡子是不是兴州人,今天她演了这么一出,他这调戏小姑娘未遂,毒手摧花的恶名可是背定了!
    秦云昭刚才跟哥哥嘴上说得厉害,实际上是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会儿以她的身手,要硬碰硬的对上那大胡子,她心里还真没有底。不过硬的不行可以先来软的嘛,敢跟她对上,哼哼,可得让他好好明白明白,什么是吃不了兜着走!
    兄妹俩回到家,天色已经擦黑了,兄妹两个把给宗南山买的生活用品先搬进了自己的房间,秦思源先去喂马,秦云昭就按先前跟哥哥商量好的,从哥哥和自己分得的二十五两卖香獐子的银钱中,拿了十两出来送给大伯做家用。
    秦永德不肯收:“原来就拿了你们一百两银钱做家用了,阿昭你还送什么,你自己拿着用吧。”
    “一百两一百两,那一百两现在在哪?咱们还交了一笔银子出去呐,不要家用,你叫我从哪儿变出白米白面来尽着人家吃好喝好?”张氏见秦云昭这兄妹俩这么晚才回来,觉着这两人今天是去城里耍子去了,野物也没得,柴火也没打,今天算是放空了一天。
    李芬坐了小月子,家里的事就是张氏和刘翠翠分着做,张氏今天做了不老少的事,身体一累,心情更坏,见秦永德还推着不肯拿,忍不住就念唠了起来。
    今天张小旗来了家里,通知了秦永德一件事,靠山屯要在小沙河沿岸修水利工事,原来有一段河堤年久失修,怕万一涨水会冲垮河堤淹进村里。
    靠山屯也是兴州屯粮的大产地,兴州军一直对这几处屯田很重视,因此张杰跟上面找了一笔拔款,又决定每户摊点银子,把河堤重新修好,另外再架上两架水车,一个碾房,也是为屯里的百姓谋福利。
    按十四岁以上的男丁来算,两男抽一,独丁也是抽一,不去也行,不去出工就出钱,一丁算五两银子。秦思源虽然暂时没有把户籍落在秦永德家,可人是住了进来。算进秦永德家里,就是他家要出两个劳力,不算进去,秦思源也要去出工。
    秦永德舍不得侄儿年纪还小就去做那累人的工,因此就跟张杰说了,按他们合做一家来算,秦家出一个劳力去修河堤,另外再出五两银子。秦永德当时就让张氏取了五两银子出来交给张杰拿去了,张氏认为这钱是替秦思源交的,正心里老大不痛快呢。
    秦云昭听了张氏这一通念唠,哪能让大伯家里来出这个钱,坚决把那锭十两的银子放在炕几上不肯收回来,自己推说饿了,拔脚就走了出来。
    秦永德其实也在愁银钱,张小旗今天来还说了,把小沙河这水利工事一修起来,明年就组织屯里再开一片荒地,开了荒,那地屯里就要拿出来卖了。
    秦永德本来想再买一二十亩地,两个儿子都成了家,以后就要有孙子了,家里人口兴旺,也要更多嚼用才行,光靠现在的二十来亩地,就有些跟不上趟了。何况他还想帮秦思源和秦云昭也买些地进来,总觉得这样才过得安稳。
    可秦勇林这事一出,秦家破了一大注银钱,买地的钱就打了水漂了,张氏一听到明春要开荒的事,心里就更加心疼了,现在恨不得一个铜板掰作两个花,鸡脚杆都刮下一层油来,好攒了钱明年买地。
    见秦云昭扔下银钱就走了出去,张氏连忙一把把那锭银子抓到了手里:“我这儿攒着,免得他们小孩子家胡乱花用了,明年还能多买上一亩地呢!”她一提到这地,秦永德就哑了火,想了想也由着她去了。
    今天是刘翠翠做的饭,见秦云昭进了厨房,刘翠翠勉强扯了个笑脸:“阿昭回来啦,饭菜都给你们留在锅里呢,快吃吧。”秦云昭谢过了,净了手把锅里留着六个玉米面的窝窝头端了出来,桌上还有一小碟酱菜,连个油星子都没看到,这就是一餐晚饭了。
    见秦云昭微微皱了眉头,刘翠翠有气无力地解释了两句:“婆婆说今天开始家里要节俭过日子了,别想着成天鸡啊肉啊的,有得吃就不错了。”
    节俭过日子?自己不是还打得有不少野鸡养在那儿吗?吃这些总行啊,总不成就省成这样了吧。秦家的窝窝头惯来做得不大,秦云昭心里正在想这六个窝窝头不够吃,没有油荤也不顶饿,呆会儿她再开个小灶摊几个葱油饼,刘翠翠已经又补了一句:“今儿婆婆把厨房里的米缸面缸都搬进她房里去了,以后每天都定了量取呢。”
    张氏原来一直还顾着名声,没做那种守紧米袋子,每天数着几粒米出来给儿媳妇做饭的悭吝事,这会儿却是持不住了,也学着人家把粮食给收到手里来了。秦云昭忍不住就想,每天吃多少粮食,张氏这是要从严控制了,那下一招是不是粮食大部分供给家里的男人,女的只吃少部分?
    还真给秦云昭猜中了。第二天的早饭是贴玉米饼子,张氏守着刘翠翠做好了吃食,拿盆子把玉米饼子全盛走了,自己拿到饭桌上发,男人一个人发四个,女人一个人只发两个,再煮了一大锅菜汤,配着饼子下肚混肚皮。
    因为李芬还在坐小月子,格外给她磕了两个鸡蛋做鸡蛋羹,其他的全都限量供给了。秦云昭不知道她们够不够,反正自己是绝对不够吃的,她每天在山上运动量大,吃得东西也多,两个玉米饼子,秦云昭几口就吃完了,秦思源见了,就把自己手中的一个饼子递给了妹妹。
    张氏翻了翻眼皮,装作没看到,秦永德已经把自己剩下的那一个饼子都咬了一半,实在不好给秦思源,就转向刘翠翠发了话:“下次吃食多做些,家里都不够吃呢。”
    刘翠翠就委委屈屈地看了眼张氏:“玉米面都是娘量出来给我做的。”
    秦永德还以为是二儿媳妇才接手厨房的活计,没估到饭量,听了二儿媳妇这么一说,这才想起昨天张氏移了些坛坛缸缸的进来,说是厨房里进老鼠了,怕污了粮食。原来倒不是怕什么老鼠,而是见自己的侄儿侄女取用米面做吃食,她心里舍不得吧!
    秦永德还没开口,张氏就瞪了刘翠翠一眼:“家里才破了那一大笔银钱出去,再不省着点,一家这么多张口,就靠三个壮劳力,还不给吃穿个大窟窿了!每回听到要开荒,屯里哪户人家不是精打细算,就想着能多买两亩地?咱们要明年开春前攒不下钱来买地,你能有今天这玉米饼子吃就算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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