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陆家的香火,那就是秦永德要出了她?张氏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转回身看着秦永德,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当家的,你……”
    “你也不用给我装了,”秦永德闭上眼露出疲乏的神色,“我知道你跟你那儿子合着伙想坑阿昭,结果却把月儿给绕了进来。”
    “当家的,我没有,我……”
    秦永德疲惫地挥了挥手,睁开眼一一扫过上房里的众人,又深深看了秦云昭一眼:“这件事,就至此为止,谁也不许再说!明月,把你娘带到你房里去,我想静一静。”说出去,明月的名声就没了……
    秦永德慢慢躺下又闭了眼睛,秦思源垂下眼帘静静地在一边站了片刻,先拉了薄褥子帮大伯盖了胸腹,跟秦勇山几个对了一眼,就拉了阿昭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这一下子就算跟自己无关了?没事了?秦明月有些懵懵的,又被爹刚才的暴怒吓到了,连忙扶了张氏往自己房间里走去,张氏还想开口,秦勇山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娘,你也消停点吧,爹坐了这半天马车才回来,累得很!”
    本来他和爹两个都是一腔兴奋回了家,没想到一进门这家里的饭都还没吃上一口,娘和陆春生两个就闹了这么一出恶心的闹剧,怎么能叫人不累?身累,心更是累!
    张氏看了眼微微侧了身子躺在炕上的秦永德,想起还有那四十两银子的事不知道会被秦云昭一古脑儿都捅出来,一时也不敢再作声,只得灰头土脸地任秦明月把她扶回了厢房。
    出了这一场事,秦家众人都心里烦得不想开口,也没了心思吃午饭。到下晌李芬就提前做好了饭,给秦勇山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房间里请公爹先起来吃饭。
    这么一会儿时间,李芬自是把家里这一段情况都给自己男人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也才得知阿昭是挖到了一株野山参,这才抵得了治伤的银钱,让万大夫出手治疗公爹。
    一般的挖参人,那可真是一个苦,成天在山林子里头钻着,弄得衣衫褴褛跟叫花子似的,随时还要提防虫蛇猛兽,那就是拿命去找钱哪!阿昭能做到这样,李芬觉得她对这个家算好的了,这样一对比,更觉得张氏那样做让人寒透了心。
    自己的娘自己也不好怎么说,秦勇山闷着不作声听媳妇儿说着,越听越觉得脸上臊得慌,娘居然连爹都瞒着,还私下藏了四十两银子,给勇林抵帐也不拿出来,给爹治伤也不拿出来……这是死扒着要留做自己的养老钱了吧,这也未免太凉薄了;更别提阿昭对自己家怎么样,而娘对阿昭又是怎么样了!
    源哥儿也是没日没夜地陪在自己爹身边,端屎端尿从来不嫌脏不怕累的。阿昭更是捏了命进那老山林子,才寻到那棵参给爹治伤,还把剩下的银子分了一半给他,让他拿着做家用!娘却还要划算阿昭,想毁了她名声逼她嫁给陆春生!娘这样子行事,他都觉得没脸见源哥儿和阿昭啊!
    秦勇山闷闷地走进上房打算叫醒爹吃饭,一抬眼,就看到了爹背过了身子睡着,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他有些松乱的发髻上,不少白发就反射出银黄的光,心里不由一酸。
    家里接二连三的遭事,爹自己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吃了这许多苦,才进城里那几天,虽然得了伤药治着,那也是痛得整夜整夜睡不好觉的,这才得多久,爹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头发都花白了这么多……
    算了,娘私藏了银钱那事,还是不要说给爹知道,二弟妹那事,等以后再慢慢说,这刚回家又遭了这么一回事,唉,可真是叫人堵心哪!秦勇山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走上前轻轻唤了声:“爹,你醒了吗?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秦永德有些费劲地转过身来,在儿子的帮忙下靠着被子坐起了身,先取了水喝了,才低低地吩咐秦勇山:“先去把源哥儿和……阿昭叫到我这儿来。”
    先前发生的事,阿昭虽然是拿了张氏的原话说的,可是这一句句返到明月的身上,还是伤了秦永德的心。他虽然爱护侄儿侄女,可自己的女儿被闹得这么不堪,心里还是觉得疙疙瘩瘩的不舒服,硌得难受。
    秦永德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对秦云昭的怨怼来,有什么事不能跟他这个大伯好好说,让他这个大伯来处理吗?非要那么一句句当着儿子儿媳,踩落她大伯母的脸,还把明月给绕了进去,这说不清辩不明的事抖出去,明月可就真的没脸活在这世上了啊!
    秦永德虽然当时气怒之下喝令了陆春生滚,可私心还是觉得秦云昭这样对亲人有些过份了,伤了情啊!
    秦思源和秦云昭很快就站在了秦永德面前,秦永德眼光复杂地看着这对侄儿侄女,长叹了一声:“你们都长大了,一个个的都不用我这个老头子操心了,都有了自己的主意……”
    秦云昭心里微微一沉。她昨天夜里已经想过了,要是陆春生和张氏还想继续伸手,会是用什么法子,所以做了防范;陆春生和张氏果然一脚踏了进来。
    她所做的,不过是把张氏说的话一句句还回去罢了,打脸,那也是张氏自己把脸凑上来的!可在秦永德心里……到底她只是侄女,秦明月却是亲闺女啊。
    秦云昭心里发沉,只是考虑到了秦思源。微微侧过脸去,果然看到了哥哥脸色变得很不好看。秦永德这一句话,就让秦思源有些凉了心,张口正要说话,院子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秦勇林你个王八羔子,你给我出来!”
    房里的三人吃了一惊,站在院子里的秦勇山已经迎了上去:“刘伯,婶儿,你们来了,快先进堂屋里坐。”又扭头向厨房里叫了一声,“芬儿,弟妹她家里来了,赶紧地泡壶茶来!”
    刘土根见秦勇山客气,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一时也不好拂了他面子,刚进来时那气势就缓了下来,只得闷着气闭了嘴,田金花却不管这些:“哟,是勇山啊,这事儿你一个小辈,又是大伯哥的不好说话,还是把你娘和勇林叫出来吧!”
    这又是怎么了?不是说刘翠翠回了娘家吗?看这样子,竟然是怄气跑回娘家的?秦永德在房间时听到亲家母这语气不对头,连忙提高了声音:“是亲家来了吗?”
    刘土根听到秦永德的声音,微微吃惊,才知道他回来了,看了自家婆娘一眼,两口子就先进了上房,张氏听到声音也走了进来。
    秦思源和秦云昭连忙先退了出来,这才看到正厅里还进来了三四个人,刘翠翠也在里面,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见他们两个出来,微微把脸撇到一边不出声,陪着她来的几个兄弟,乍见秦云昭不免惊艳,特别是其中一个,目光还在秦云昭的脸上停留了一阵。
    秦思源将妹妹挡在身后,冲着那人怒目而视,那人本来还想挑衅地瞪回来,被年长的那个咳了一声,只得强忍着低了头。秦思源一手将妹妹拉回了房间里:“阿昭你就呆在房里不用出去,我去看看他们!”
    这刘翠翠是受了气跑回娘家搬救兵了,可大伯才回来养伤,就怄了一场气,这一件两件事的,都赶在一起了,要再来一场口角争斗甚至动手,可不得把大伯再气死过去?秦思源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坐进正厅里看着点。
    上房里面,刘土根拉着秦永德说了几句面子话,什么一直等着他回来了好来看他啊,什么吃好喝好养好伤啊,然后就给婆娘使了个眼色,自己闭了嘴不作声了。
    田金花理也不理在她旁边陪着笑脸的张氏,直接就跟秦永德说了:“亲家公,我们两家结亲之前,也是互相都打探过的,两个孩子也看对了眼儿,可这才成亲一个月,正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勇林就下狠手打了媳妇!
    本来嘛,小两口才过日子,哪有个就能那么平顺的,谁家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我家翠儿吃点亏,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她婆婆竟然挑唆着儿子要休妻!我家好好一个黄花闺女儿,嫁过来这才一个月,是犯了多大的事了,偷汉养人了?这就逼着不要我家翠儿了?
    看孩子在家里哭得那可怜模样儿,你说我们当爹娘的怎么不心疼?我家里也不是那胡搅蛮缠的人,只要亲家你说出个道理来,我家翠儿该休,我二话不说,她几个兄弟我都带来了,马上抬着她嫁妆就走!”
    田金花话说得客气,可她那几个儿子却不是来抬嫁妆的,是来给刘翠翠仗气撑腰的,一个说不好,就是把秦家砸了也是极有可能的!秦永德心里也清楚,只是他才回来,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刘翠翠要跑回娘家,所以就看向了张氏。
    张氏连忙开口解释:“其实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就是年轻人气性大,勇林说了翠翠几句,翠翠就指着她男人鼻子骂了起来,我过去劝和吧,也是翠翠在气头上,连着我都一起骂了。我当时也是一口气没压下来,就教训了她几句,谁知道她年纪轻受不住话,还跑回娘家把亲家你们老两口给惊动了……”
    乍听来,似乎说得还为刘翠翠开脱了的,可实际上就是委婉说明了刘翠翠不敬丈夫、不敬公婆,动不动就回娘家搬人来压婆家!
    田金花也是个精的,这一听到脸上就不好看了,冷笑了一声:“亲家母,做人说话可是要拍着良心啊,你怎么不说勇林为什么要骂翠儿呢?婆婆教训媳妇那是天经地义,你说翠儿骂你,你有什么能让她骂的呢!”这张氏皮面上还想给她装贤良,翠儿都跟她说了,这婆婆其实就是一肚子坏水!田金花就赌这张氏不敢把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
    当时刘翠翠被秦勇林打了两耳光后,叫骂的是“我撒泼我也没又推又骂得害得人小产!我撒泼我也没昧了家里的银钱不给当家的男人去治病!我撒泼我也没拿三百两银子去嫖只别人都玩烂了的破鞋”!这些话张氏怎么能说到秦永德面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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