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昭轻巧地走进一条小巷子里,虽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还是极谨慎地七弯八拐地绕了几圈路,这才取下了包头巾,从另外一条巷子口走了出来。
    要买的东西已经都买好了,秦云昭心情轻松地向寄存马车的地方走去,才走得几步,脚步就偏了个方向,向右手边一条偏僻的胡同里走去。
    胡同并不宽敞,两面都是长长的砖墙,墙头修了飞扬的雨檐,将光线更是遮了大半,使得胡同里显得格外阴暗。似乎这种阴暗的气氛让人心里发慌,秦云昭步子急促起来,眨眼就消失在了前面的阴影里。
    四个彪汉飞快地跑上前,来到那处阴影里,看着前面一眼可以看得到头,却没有半个人影的胡同,当先一人不敢置信地骂了声娘:“又不见了?这小娘皮怎么这么能跑?”
    前面出口是一条街道,他们就是追出去也不好动手了,还得跟出去后再慢慢找机会。他们兄弟几个跟踪人从来都是一把好手,从何家布店外跟来的,却被这小娘皮东逛西逛地给逛丢了人影。
    好在先前也知道这小娘皮要回什么地方取马车,这几人就在半路上等着了,果然看到了秦云昭过来,却没想到她脚下一拐,又转了个弯,也不知道还想起什么没买。本以为在这胡同里正好行事,不料竟然追掉了人,只有再跟上去找机会了。
    几个人正在不甘地骂娘,墙头屋檐下的阴影突然鬼魅般地一动,一个娇小的人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正落在这四人的身后,只是随意地抬手一扭,最末一名彪汉的眼睛陡然睁大,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咚地倒在了地上。
    秦云昭身形只一弓一弹,双手交错,两把从最末那名彪汉绑腿中抽出的匕首,已经准准地从肋骨的缝隙中钉进刚听到动静转身过来的中间两人的心窝里,然后双手一推,把这两人踉跄推倒在地上,免得血污沾到自己身上。
    出了什么事?刚才走到最前面的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三个兄弟已经像自己手上拿着的一条麻袋一样,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秦云昭这时才淡淡地出声:“我没跑,等着你们呢。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那汉子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骇然而退,正想转身先逃,突然惨叫了一声痛苦地蹲了下来,一把匕首将他的一只脚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再叫,直接死!”秦云昭半点不受影响,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只一勾手,就从第二个死人的绑腿上又摸下来一柄匕首,拿在手上杂耍一般在指间摆弄着,“说,谁让你们来的。”
    这个小姑娘不是人,她一定是什么精怪,披了张美人皮的精怪!大汉恐惧地看着秦云昭,他在道上混了这么些年,也经过了不少黑吃黑的拼杀,却没看到有哪一个能像眼前这个娇颜如花的女孩儿一样,杀人如魅,利落干净。
    他不相信一个真正的小姑娘能有这么狠辣的手段,这么快的手法。不过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大汉深深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精髓,立即辨清了时势,强忍住脚掌钻心的疼痛,硬是不敢再叫出声。
    一只脚掌被钉,大汉只能咬牙用另一条腿跪了下来:“大仙,求大仙饶命,是齐家布庄的陆掌柜给了小的三十两银子,让小的打晕了大仙,装在麻袋里给他弄过去。”不管这女孩子是不是人,他只希望这一声“大仙”,能让她把自己看成脚下的尘土、愚昧的莽汉,不屑于去踩。
    “陆春生?他在哪里等你们?”
    “城西小杨树巷子的最末一家。大仙,都是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仙,小的也是受人所雇,那姓陆的说,只要把大仙弄去,他就……小的该死,求大仙……”
    大汉的话蓦然而断,张嘴嗬嗬地叫着,口中没有说出话,却只喷出了血沫来,一把匕首沾着淡淡的血迹,在割破他的喉咙以后,斜斜插在了地上。
    “知道该死还这么啰嗦。”秦云昭正想上前再检查一遍这一地的尸身,忽然有所警觉,一手扯下尸身手中拿的麻袋,蹬蹬几步极快地翻墙而去。胡同外,正隐隐有两个人影说笑着向这边走来。
    城西小杨树巷子最末一家,其实是一户寡妇家里,那女子是陆春生当了二掌柜以后好上的一个姘头,因为这几天回娘家奔丧去了,所以家中无人。陆春生有她家的钥匙,当今天一早碰巧觑到秦云昭进城来以后,他就想到了这个地方。
    远远看到秦云昭进了何家布店,陆春生立即遣了个闲汉将惯常在道上混的彪哥请了来,然后偷偷隐在一处,把刚从何家布店走出来的秦云昭指认给了彪哥看,先下了十两定金,约定等掳了人来,再付剩下的二十两。
    他虽然知道秦云昭会功夫,到底也不是亲眼看到她施展过,更是对她打到老虎的事心存怀疑,秦云昭下套的本事挺厉害,指不定就是弄了什么陷阱捉到老虎的呢?
    可彪哥一向是以帮人了难做营生的,手上的功夫极是过硬,他也亲眼看到过,彪哥一拳就直接打断了一个人的肋骨,请他出马掳人,虽然佣金贵,可是应该不会失手,而且他们做惯了的,也不会留什么首尾。
    陆春生找上门,彪哥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不过掳个小姑娘而已,实在是小菜一碟。等到他们隐在布料街看到走出门的秦云昭以后,彪哥几个就有些蠢动了:“陆掌柜,你做事不厚道啊,这妞可是个绝色,你又说她会点功夫,三十两银子就让兄弟们把她给你兜了来,这价码也未免有点太低了吧。”
    陆春生看到了彪哥眼中的兴味,只能退让,答应明天一早让彪哥几个也过来尝鲜,但是提出了要求,最迟下午就要把秦云昭拉去卖掉,而且指定要卖进一家最下等的暗娼窑子里,卖得的银钱他可以再分给彪哥三成。
    秦云昭再有那个罗校尉帮忙,但是人留在他手里的时间很短,彪哥几个又会蒙了她的眼,等那姓罗的找到她人救出来,她也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压过了,一只破鞋,他看秦云昭还有没有脸再用那种漠然蔑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不过呆会儿,却是自己先好好地尝够鲜!脸上还带着淤青的陆春生笑意加深,一仰脖子把酒杯里的酒吱溜一声都吸进了肚子里,从怀中摸出一个包了药粉的小纸包出来,放在了桌上。
    这是他专门去买来的助兴之药,一会儿等人来了就融在酒中喝了,有这半天外加一个晚上的时间,他非得把阿昭那丫头弄得要死要活不可!
    一想到呆会儿就能把阿昭那嫩生生的身子狠狠压在身下拼命地揉弄,陆春生裤裆里那玩意儿就忍不住立了起来。“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了吧?”陆春生有些难耐地看了看了桌上的漏壶,正想起身先去门口张望张望,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就倒在了桌上,还撞翻了一碟下酒菜。
    秦云昭不再管被她一掌砍晕的陆春生,先里里外外把房间都查看了一遍,这才转身回来。床头的枕边放了一只粗大的角先生,桌上那纸包秦云昭小心闻了闻,嗅出了其中有些能让人那方面兴奋的药物味道。
    还真是打的好算盘!秦云昭一把打开那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尽数抖进了桌上那只酒壶中,轻轻摇匀了,一把扯起陆春生的头发,将酒壶嘴直接对到他嘴里,慢慢地灌了个光,再把酒壶打横往在了桌上。
    又等了一刻,秦云昭这才提着还在昏迷中的陆春生往院子后面来。后院一角搭着一间茅厕,因为这寡妇家中并不富足,茅厕较为简陋,不过是挖了个大坑,然后再在上面铺了几块木板而已,周围用些薄木片围着当了墙。旁边还码了一堆青砖,似乎打算重修一下。
    秦云昭将陆春生打斜搁在茅厕里那两块蹲坑踏板上,然后脚上用了暗劲,将两块厚木板跺得嚓嚓响了两声,又从外面搬来了一块青砖,轻轻布置了一番,这才退到院墙边,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趁着没人,几步助跑一脚蹬上了墙头,看了看左右,悄无声息地跳了下去,片刻之后,就消失不见了身影。
    陆春生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迷迷糊糊地醒来,看着眼前下面那一片黄黄褐褐的东西,还有些白色的虫子在里面动来动去,一时有些茫然。
    等他闭眼揉了揉再睁开,同时闻到了一股恶臭,才看清眼前是什么,粪坑,和里面蠕动的蛆虫!他怎么会趴到茅厕这蹲板上来了?
    陆春生强忍住恶心,挣扎着赶紧要起身,撑着他身子的那两块蹲板,却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与此同时,随着蹲板的断裂,被卡在蹲板与粪坑接头缝隙里的一枝小树枝骤然被松了力,飞速地被一根麻线扯了上去,一块青砖被麻线吊着从后面撞上来,正好撞到之前陆春生被劈到的后颈。
    陆春生眼前又是一黑,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又昏了过去,跟那块砖头一起,沉闷地掉进了粪坑里。粪池虽然不深,但也足以淹没一个趴着的人,一坑的黄黄褐褐被溅飞不少到坑壁上,然后重新归于平静,白色的蛆虫继续忙碌地在里面蠕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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