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插在杜鹃胸口的刀,是三皇子虞泽际随身携带的匕首,而经过太医检查,三皇子虞泽际和宣恩伯的嫡长子方永浩也是刚与女子交过欢。
    孙惟芳的尸身上,各处痕迹以及下处也都证明,她是遭到殴打后被强行女干污了!
    若是被虞泽际或方永浩单独哪一个因酒后失德而玷污了,两家都会想办法把这事遮掩了过去,虞泽际可以娶侧妃,方永浩可以抬平妻。
    可偏偏瞧这情形,当时应该是两人一起……想来正是因为如此,孙三小姐才羞愤投缳,以死控诉自己的冤屈。
    叶氏哭死过去几回,醒来后木木呆呆地病在床上起不了身,孙侍郎忍不下这口气,长跪金殿,为自己孙女喊冤。
    本已下了禁口令的事,不知何故在整个京都都掀得沸沸扬扬,酒楼茶馆中各处俱是民情激愤。都察院御史接二连三的上折子,直呼“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求严惩三皇子虞泽际和宣恩伯嫡长子方永浩两人。
    皇上正在病中,听闻这事后当时就气得厥过去一回,醒来后口述旨意,贬三皇子虞泽际为庶人,宗室除籍,其母贤妃捋妃位,打入冷宫;宣恩伯削爵发还原乡,方永浩杖八十,流徙三千里,永不许归乡!
    纷纷扬扬了一阵后,此事才算有个了结,见冤情得雪,京都中酒楼里私下的话题转而变了黄色,纷纷议论起那孙三小姐是何等姿色,以及当日惨烈中的香艳来。
    无人再忆起,此事虽然了结,却是有两位妙龄女子在备受耻辱后长眠于地下,再不复颜色鲜妍,全是因为……
    “老三虽好酒色,但素来也是做的你情我愿的事,何致于当日就如此荒唐?”四皇子虞泽弘紧皱着眉头,轻轻挑亮了烛火。
    “老大失了帝心,被发去守了太庙,老三如今又被贬为庶人,再不能翻身。如今在下面那几个好弟弟眼里,就是老二和我挡在头里了。我总觉得,老三这件事不会是那么简单!”虞泽弘负手转身,看向沉默坐在椅子上的沈谦,说了自己的判断。
    沈谦沉默着点了点头。这件事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三皇子虞泽际虽好酒色,却不会是个酒后为色而发狂的人。哪就有那么巧,这头服侍的下人们被打发去取酒菜了,那头那位孙三小姐就撞上门来?
    那抱厦虽然四周有帷幕,但是两个醉酒男人在里面的说话声音总是会传出来的,那位孙三小姐又不是聋子,听说她母亲就快给她定下亲事了,这当口怎么可能不顾自己的清誉,蝗明明听到抱厦里面有男子的说话声还要走近呢?
    而且这次赏花宴请来的客人颇多,偏偏那个时候,那个地点就是刚好没人经过,以至于没有人听到那两名女子的呼救声?
    这次赏花宴有四位皇子殿下都参加了,只是二皇子和四殿下因故提前离开,只剩下三皇子和七皇子两位殿下在那里。虽然七皇子当时与一群人去赏奇石去了,可就自己看来,里面这嫌疑最大的,应该就是他了。
    沈谦看向虞泽弘慢慢开了口:“我打听到七皇子殿下是后面才过来的,也是他提起了学士府中的园景一绝,大家才谈到了那块奇石,因此相邀着去看的。”
    虞泽际生性不喜欢这些文人雅士的玩意儿,奇石在他眼里不如一杯美酒有吸引力,而且当时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这样一来,里面的人要给皇子殿下面子,是陪一个喝醉的皇子,还是陪一个清醒要去观园景的皇子,大家自然心里都有数。
    所以才会绝大部分人都随着虞泽景一起出去了,却独独留下了虞泽际和方永浩在那抱厦里,给后面的事进一步铺垫了环境条件,只有喝醉的那两人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容易操控的了。
    四皇子虞泽弘显然也想清了这一点,微微摇了摇头:“毕竟只是我们猜想,现在也拿不出证据。如果真是如此,老七的心思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杀人不过头点地,老七这一招,不仅借刀杀了人,更是让那位孙三小姐死前备受那样的污辱,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是比死还可怕。
    想起因为这事受了刺激又卧病在床的父皇,虞泽弘有些提起心来:“你那位师弟又被紧急宣召入宫了,这时还没有信传出来,也不知道父皇的情况怎么样了。”
    虽然有自己的母妃元贵妃也守在御前,可先前父皇口谕并不要他们进宫侍疾,总归是让人不大安心。皇后在宫中的势力可是跟自己母妃不相上下,要是有个万一……
    沈谦却皱紧了眉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如今已经是三月二十七了,算算日子,阿昭怕是再过十来天就要生了,他真的是很想过去看看她,可万一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宫中来信了。”福全的声音轻轻在门外响起。
    虞泽弘精神一振,连忙吩咐福全进来,急急取过信看了,面上出现一抹喜色:“华灵出手果然不同凡响,父皇现在已经无恙了,估计最近十来天,只要不再发生别的意外,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了。多有一点时间,才能多布下一着暗棋,毕竟部署要越周全才越好。
    沈谦一颗心顿时落了下来,立即就跟虞泽弘提了出来:“阿昭快要生了,明天休沐,我想去看看她。”
    沈谦怕自己过去多了,会被有心人发现,毕竟打从自己回京以来,有不少暗探都在偷偷打听秦云昭的去向,也有人明里问自己何时完婚的。
    沈谦以秦云昭受了元国海霞郡主相邀,想在婚前远行一趟,已经去了元国为由头解释了。当初元国的海霞郡主过来,秦云昭是陪在她身边的,两人关系相当亲密,这个理由很是说的过去。
    只是现在已经三月底,秦云昭的预产期就在四月中旬,沈谦怕那时自己不一定得空当,几乎动了把秦云昭接到京都来的念头;虽然最终还是理智得胜,可现在却是无论如何也想过去亲眼探望一遭了。
    虞泽弘只迟疑了片刻,就应了:“也好,趁着这两天暂时无事,你过去看一趟也安心。”
    沈谦从密道出来,一回府就吩咐王延把前天华灵带来的药收拾起来,本想着明天赶早出发,可去青县的念头一起,此时心情竟是愈发急躁起来,想现在就去的念头竟一点也压不下来了。
    “王延,把药带上,我们现在就走!”沈谦在书房里心里像入了油锅里煎一样,竟隐隐生出一种莫名的害怕,索性起身打算即刻出发。
    此时已经是亥时末了,跑个大半夜,明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能到颐园!一想到明天阿昭一醒来,就能见到自己,沈谦心里就像猫儿抓了一样痒得难受。
    不过一刻,两匹用布包了铁蹄的骏马已经悄然从平南侯府的后门疾驰而出,直奔南华门。守门的门将已经出钱打发兵士去买夜宵了,见两人过来,连忙轻轻拉开了早就下了锁的城门,等两骑一掠而过,急忙重新上了锁,又面无表情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残月如细钩,光华黯淡,两匹训练有素的战马迈开长腿在泛着淡淡反光的青石板驿道上飞奔。夜风犹寒,沈谦的一颗心却是火热滚烫,再过几个时辰,他就能见到阿昭了!
    “侯爷,前面就是华胜镇了。”王延将风帽拉了下来,提醒了沈谦一声。
    沈谦慢慢放缓了马速,等马儿停下来后,和王延两人又给马蹄上包裹了一层棉布套子,免得经过镇子时蹄声响亮,会被别人注意到。
    华胜镇的驿站里,除了门口挂的一个灯笼,驿站房间中灯烛俱熄。大家俱陷入了深夜的睡眠中,孙慧娴却紧紧抱着双臂,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族姐孙惟芳的死,当时把她吓懵了,她记那天明明是自己推开孙惟芳跑回来的,还担心怎么应对孙惟芳追上来后的诘问,谁知道孙惟芳竟没有追上来。
    她当时想着,孙惟芳可能是被别的什么事绊住了脚,总之今天是逃不脱被她拿捏着盘问了,谁知道等她扶了族中大伯母叶氏过去时,会看到那样的事。
    孙惟芳竟然死了!孙惟芳和杜鹃竟然都死了!
    当时她惊骇回神之后,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太好了,这下没人知道她跟七皇子殿下见面的事了。可等回到了孙府,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涌出了第二个想法,孙惟芳那时明明是气势汹汹地想追自己,怎么可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去逛什么园子呢?
    要是她不去逛园子,自然就不会在抱厦那里遇上喝醉了酒的三皇子和方小伯爷,自然就不会死,自然就会过来继续追问自己……可她死了,她怒气冲冲地叫了一声想抓住自己,却没追上来,她去逛园子了,死了,不会再来盘问自己了!
    孙慧娴的牙齿微微地打着颤,孙惟芳死后那张带了青紫的伤痕,狰狞而又泛出死灰色的脸又浮现在自己面前;孙慧娴忍不住用双臂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
    没人再来追问自己和七皇子的事了,因为追问的人死了!可是,她却更加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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