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青衣壮汉大步流星走来,行至亭内拱手道:“五郎君,跟踪你的人已经抓住了。”
    崔挹将剩下的鱼食一股脑全部丢入池中,拿起石案上的丝巾擦了擦手,转身冷哼道:“好,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跟踪于我,走!”说罢,已是快步出亭。
    行得一间厢房外,把守在门口的两名武师眼见崔挹寒着脸而来,急忙躬身推开了房门。
    崔挹看也不看两人一眼,撩起袍袂进入房中,目光略微巡睃,便看见地下正绑着一个乌衣少年。
    崔挹落座在房内案几后,一路跟随而来的青衣壮汉极为机灵地拧起了沉睡不醒的少年,崔挹刚瞄得那少年一眼,正要端起茶盏的手猛然僵住了,失声道:“什么,竟是他?”
    青衣壮汉愣了愣,问道:“五郎君莫非认识此人?”
    崔挹很是意外地点点头,心内却是一头雾水。
    时才暗中保护他的武师禀告说有人偷偷跟踪,崔挹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即令武师将那人抓进府内询问,谁料刚看得一眼,崔挹便认出这少年正是前几天在谢氏宗祠遇到的那名谢氏子弟,两人还有过一段争执,如何不令崔挹大感意外。
    脸色阴沉地沉吟半响,崔挹突然出言道:“将他弄醒。”
    青衣壮汉神色一变,出言道:“此人来路不明暗中跟随,郎君万不可掉以轻心,还是交给我们拷问为上。”
    崔挹冷冷笑道:“区区一个十岁少年,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不用怕,将他弄醒便是。”
    一桶冷冰冰的井水猛然泼在了谢瑾的身上,使得原本昏睡中的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蓦然睁开双眼,却是身在一处房间之内,眼前坐着一个白衣郎君,正止不住的一脸冷笑。
    谢瑾愣怔了一下,恍恍惚惚想起时才之事,心头不免为之一惊,挣扎数下,这才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牢牢拴住,竟是动弹不得。
    瞧见谢瑾已经转醒,崔挹慢悠悠地放下了茶盏,冷哼道:“我记得你叫谢瑾,对么?”
    突遭变故,谢瑾很快恢复了镇定,面上却是故作惊怒道:“崔挹,你,你将我绑起来作甚?”
    崔挹俊美的脸膛上掠过一丝厉色,冷声道:“暗中偷偷跟随于我,心怀叵测,谢瑾,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快说,是谁让你来的?”
    点点水滴顺着谢瑾湿润的长发流淌不止,心脏也是砰砰乱跳,他心知今日若不消除崔挹心头的疑窦,只怕自己很难能够安全离开,说不定还会被他杀人灭口,不得不慎重对待。
    心念及此,谢瑾又是气愤又是委屈道:“好你个崔挹,我只不过是在街上偶尔遇见你,好奇跟上来看看罢了,有你这样蛮不讲理掳人绑人的?”
    倘若是别人说这番话,崔挹一定不以为然根本不会相信,然而眼前的谢瑾毕竟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除了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意气,倒也看不出有什么鬼心思,崔挹心中自然不是那么戒备,追问道:“还真是巧了,本郎君前脚刚走,你后脚便来到了吴县,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我跟随阿娘前来吴县探亲,怎是跟着你?况且那****离开祠堂后,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前去了何处,何来居心叵测一说?”
    崔挹沉吟良久,瞧见谢瑾气愤难耐的模样不似作假,再加之他的答话也颇为符合常理,心头的疑窦倒也慢慢释去,挥手吩咐道:“替他解开绳索。”
    “郎君……”侍立在旁边的青衣壮汉眉头大皱,似乎要出言劝住。
    崔挹摇了摇手,望向谢瑾的目光充满了轻蔑的笑意:“区区一个少年,本郎君难道还要害怕不成?放了。”
    “是。”
    青衣壮汉拱手应命,上前替谢瑾解开了绑住手脚的绳索。
    谢瑾揉了揉有些发疼的手腕站起来,似乎依旧余怒未抿,对着崔挹嚷嚷道:“你这人好不讲理,将我困了这么久,该如何赔偿才是。”
    听到这满含少年心性的话,崔挹不禁笑了,笑容中满是揶揄:“赔偿?哈哈,这完全是你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你,你……”谢瑾气呼呼地指着崔挹,似乎已经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崔挹冷着脸道:“本郎君身份尊崇,往来自然有人护卫,这次活该你倒霉,乘着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快点滚吧。”
    谢瑾心头暗怒,然而却无可奈何,正在此时,突然一人匆匆推门而入,张口便道:“郎君,已经查明十七郎君是出海见乌尔能干去了。”
    “什么?”崔挹霍然站起,脸上布满了震惊之色,呆呆思忖半响,他突然想起谢瑾正在旁边,又立即恢复了常态,转头吩咐青衣壮汉道:“将他带出去。”
    青衣壮汉拱手应命,对着谢瑾沉声道:“小郎君,请吧。”
    谢瑾心内波涛汹涌,面上却是一片平静,点点头看也不看崔挹一眼,跟着青衣壮汉便出门去了。
    待到行至药铺外面,谢瑾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眼眸中满是兴奋之色,喃喃自语:“崔氏果然与乌尔能干有勾结,陆家这下有救了!”
    ※
    回到陆氏,陆长青早已在正堂内等候,不停转悠的脚步不难看出他心里的焦急和烦躁,一望见谢瑾回来,他立即大步走来疾声问道:“七郎,陈刺史那里情况如何?可有答应出兵相助?”
    比起陆长青的焦躁不安,谢瑾自有一种沉稳镇定,他先摇摇手拉着陆长青落座案后,这才将面见陈刺史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及至听到最后,陆长青脸上神色阴晴不定,重重一掌拍在案上怒斥道:“这狗官,平日里我们也是待他不薄,现在请他出手相助竟推诿拒绝,真是太可恶了!”
    谢瑾长吁出声道:“求人不如求己,关键时候还须得靠自己,不过这次前去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表兄,我想我大概知道暗算陆氏的幕后黑手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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