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潇洒男装,易钗而弁的上官婉儿俊俏得有些过分,就连脚步声都显得洒脱轻快,行入亭内悠然一笑,落座言道:“美酒对夕阳,公主殿下好生悠闲也!”
    “好了,你就别嘲笑我了。”太平公主挥了挥手,丝毫没有想要开玩笑的意思,正容言道,“婉儿,谢谢你,若非你的相助,只怕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成功。“
    上官婉儿拎起酒壶斟满白玉碗,自顾自地的饮罢一碗冰镇醪糟,感受到那股透心冰凉摄入心脾,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凉爽后,方才淡淡笑道:“你我之间,又何须说一个谢字?况且陆瑾的到来,的确为我分担很大的事务,我感激还来不及,也多亏公主深谋远虑也。”
    见上官婉儿眉飞色舞的模样,太平公主很敏感地察觉到今日她似乎非常开心,想了一想又为之释然,毕竟有了陆瑾这么一个出色的帮手,想不开心都很难呐。
    亭内气氛久久沉默着,两女都在欣赏着渐渐沉下宫墙的落日,不知过了多久,上官婉儿方才开口道:“你送给陆瑾的荷包,我看见了。”
    太平公主闻言一震,朝着上官婉儿惊讶望来。
    上官婉儿却没有察觉到太平公主惊讶的目光,淡淡言道:“荷叶荷花,公主的女红似乎见长了,如此厚意,婉儿真是惊讶不已。”
    太平公主送给陆瑾荷包本是一件隐秘的女儿心意,不意被上官婉儿知晓,她的心内有些许不快,也有些许疑惑,蹙眉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陆瑾告诉你的?”
    说到后面,想及那个可能,太平公主心头瞬间涌出了一股浓浓的酸意。
    “非也。”上官婉儿轻笑转头,瞧见太平神色肃然,一时间忍不住有些错愕,急忙认真解释道:“他将荷包挂在蹀躞带上如此显眼,我回来的时候一望就瞧见了,好奇询问一下,他才告诉我是李四娘送的。”
    说到“李四娘”这个称呼,上官婉儿又是忍不住笑了。
    “你说他已经将本宫送的荷包挂在了蹀躞带上面?”太平公主一双美目陡然就亮了起来。
    上官婉儿点头道:“对,我向陆瑾将荷包借来一观,里面不仅装着他的鱼符,而且还装有零钱,看来是准备经常使用了。”
    太平公主心内暗自欣喜,俏脸笑靥如花,故作淡然地言道:“算他也有几分良心,并没有敷衍丢弃。”
    “呵,堂堂太平公主送的荷包,谁人敢丢。”上官婉儿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并朝着太平公主吐了吐小香~舌,露出一个俏皮的模样。
    “呀,你这丫头竟敢嘲笑本宫,看我不收拾你。”
    太平公主说罢,突然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恰好将上官婉儿扑倒在软塌上面,挠向她的胳肢窝。
    上官婉儿最怕太平公主使出这一招,瞬间尖叫连连,求饶声声,转眼之间,两女便笑作了一团。
    打闹之后,上官婉儿扶了扶歪掉的纱罗幞头,轻叹一声言道:“不过殿下,你这样私自去见他,终归是太冒险了一点。”
    太平公主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嫣然笑道:“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哎,对了,让你看看陆瑾写给本宫的七夕诗句。”
    话音刚落,上官婉儿陡然就惊讶愣怔了,瞪大秀眉不能置信地望着太平公主,言道:“公主……你与陆瑾莫非已经……”
    “没有,是本宫骗他写的。”太平公主轻轻一笑,将纸笺递给了上官婉儿,淡淡言道,“若是他真心真意地写给我,那就好了。”
    上官婉儿接过细细一看,刚看得一眼,立即露出了专注认真之色,半响方才喟然叹息道:“好优美的诗句,好高超的文采,此人强婉儿多矣也!”
    叹息之后,上官婉儿美目中露出了些许迷茫之色,似乎被这首情诗所感动,又好似想起了其余事情,半响没有出声。
    听到上官婉儿对陆瑾毫不吝啬的赞美,太平公主由衷感到高兴,轻叹道:“更让本宫敬佩的,是陆瑾写这首诗时,须臾思考一蹴而就,想来古之曹子建,也不过如此。”
    太平公主口中的曹子建正是三国之时大名鼎鼎的曹植,七步成诗当属才思敏捷,将陆瑾作诗之快与之想比,自然非常敬佩陆瑾的才学。
    上官婉儿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恍然间,她突然想起了今天与陆瑾单独在偏殿处理奏折时,那让人心慌意乱的一幕,被他触碰过的手儿似乎还在隐隐发烫,旖旎奇妙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如潮水般侵蚀着她的心海,不知不觉中,上官婉儿俏脸飘上了两朵红晕,红过正挂在天边的晚霞。
    一时之间,两女各怀心事,默默无语地注视着夕阳沉下了地平线。
    ※※※
    今夜,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裴府,使得正堂内的所有人都震惊莫名了。
    华阳夫人俏脸上闪动着惊骇之色,追问一脸平静的裴行俭道:“夫君是说,朝廷准备派你护送泥涅师前往西域?”
    裴行俭捋须笑叹道:“对啊,泥涅师多次上表请求圣人归国,这次圣人终于下定决心送他回国,并派我前去护送。”
    闻言,裴光庭登时就急了,言道:“阿爷,此去西域不下万里,倘若要将他送回波斯,那岂不是要走到天边?长途漫漫路途险阻,阿爷年已六十,如何能行?”
    “君命难违,不行也得行。”裴行俭不能告诉家人护送泥涅师归国的真正用意,只能武断地说了一句。
    端坐在正堂内的陆瑾自然发觉了得知如此消息后,裴家人止不住的担忧之情,微笑言道:“各位,昔日裴公威震西域,各国国主酋长无不景仰万分,想必这次朝廷派裴公前去的目的,也是处于这点考虑,我相信裴公此行一定能够旗开得胜,顺利凯旋。”
    “哈哈,多谢七郎的吉言。”裴行俭悠然一笑,点头表示感谢。
    他心知自己这次离家甚久,思忖一番吩咐道:“庆远、光庭,阿爷走后你二人须得专注学业,不能有丝毫懈怠,知道了么?”
    “孩儿知道。”裴庆远、裴光庭两兄弟立即拱手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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