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轻轻颔首,问道:“不知谢公认为谢睿渊当时审问陆三娘与谢景良两人时,可是公正严明?”
    谢仲武冷哼言道:“周员外郎,老朽觉得谢睿渊长期以来一直觊觎大房家产,当日审问此事的时候,明显带有强烈的私心,故意要将陆三娘与谢瑾赶出谢氏,只是他万万没料到陆三娘会刚烈得撞柱而亡罢了。”
    周兴皱了皱眉头,又问道:“那陆三娘可是谢睿渊逼死的?”
    谢仲武想也不想就点头道:“当然,若非谢睿渊相逼,陆三娘岂会愤然撞死?三娘之死谢睿渊难辞其咎!”
    “好,多谢谢公之言。”周兴颔首站起,指着旁边的书案道,“那里有一份供词,乃是根据谢公刚才所说而写,请谢公签字画押。”
    谢仲武点了点头,行至书案前接过书吏递来的毛笔,在供词左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将拇指摁入红漆内一蘸,重重按在了签名之处。
    ※※※
    县衙后院的水榭内,陆瑾正独自一人临窗而坐,他呆呆地望着水池内摇曳不止的芙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贤弟。”
    随着一声呼唤,周兴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天气炎热剧烈行走而至,他的额头满是大汗。
    陆瑾微微颔首,瞧见周兴似乎颇为振奋的模样,顿时意识到他必定有所收获,故作淡然的问道:“对了,今日周兄询问谢氏诸位房长,不知可有发现?”
    “自然是有,哈哈,大发现啊!”周兴大笑入座,从袖中抽出一叠厚厚的供词,言道,“在场七名房长当中,有六名认为谢睿渊有逼死陆三娘之嫌,而且根据他们说所,当日陆三娘对于私通之事根本就没有承认,为证清白这才撞柱身亡,看来谢瑾所写的状子中所言非虚。”
    陆瑾缓缓颔首,言道:“如此说来,这些倒是可以作为证词了,不知谢睿渊等人可有招供?”
    周兴笑道:“贤弟,以为兄之见,谢睿渊半身不遂几近废人,躺在大堂内奄奄一息也没什么好问的,而谢景良、谢太真、谢太辰父子三人并没有直接牵连此事,问也应该问不出什么,所以我将关键放在了谢景良夫妇的身上。”
    “哦,不知情况如何?”
    “谢景良顾氏两夫妻不过是一寻常百姓,关入牢房之内早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今晨我提审过他们一次,但谢景良依旧一口咬定的确与陆三娘私通,反观那顾氏,却吓得瑟瑟抖动不止,以至于口不能言,我看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若是贤弟你同意用刑,我有把握让他们招供。”
    陆瑾眉头一皱,问道:“不知周员外郎准备动用何种刑法?”
    周兴心知这位陆御史不喜欢那些残酷的刑法,只得退居求次的言道:“以为兄之见,当施以烙刑,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周兴口中的烙刑发明于商代,相传商纣王和爱妃妲己在森林里郊游,恰逢阵雨过后,有一棵大树被雷劈倒且燃着火焰,但奇怪的是,却有很多蚂蚁从树的一头通往另一头,受不了烫的蚂蚁便从树上掉了下去跌进火里,纣王只觉得蚂蚁笨,没什么好看的,但妲己却从中想出了惨绝人寰的炮烙之刑,那就是用炭火烧热铜柱,将人犯绑于铜柱上活活烧死,而商末大臣箕子,正是死在了此刑之下。
    商朝之后,因炮烙之刑太过残忍,所以弃之不用,不过却渐渐演变成了烙刑,乃是用烙铁以木炭高温加热,烧红后烙在人犯身体上,使其痛不欲生受尽折磨,唐律曾明文规定不能使用残酷刑法审问人犯,然而这也是纸面上的东西,许多地方官员明里暗里都会使用烙刑审案,以求迅速摧毁人犯抵抗意识,让其速速招供。
    听到周兴的建议,陆瑾脸上不禁带上了几分沉重之色,处于一名监察御史的本能,他很想拒绝周兴如此建议,然而,当他想到撞柱而亡的陆三娘、死在乱棍之下的幼娘之时,脑海里的理智恍若被水冲火烧般顷刻消失不见。
    从案几后站起身来,陆瑾望向池中自由自在游弋不止的锦鲤,沉默半响,嗓音如同磨刀石般粗砺:“可!”
    闻言,周兴大喜过望,笑道:“贤弟放心,不出三天,在下必定会让他们招供。”
    周兴离开之后,陆瑾依旧屹立在水榭内一动不动如同石雕木俑,半响之后方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
    得到陆瑾的同意后,周兴兴致勃勃的走入了县衙牢狱,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刑具,闻着狱内熟悉的气味,他的心头不禁大感振奋。
    在担任弘农县县令之时,周兴没少使用严刑逼供的方式问案查案,每每看到那些人犯在刑具之下痛不欲生,惨叫昏厥的模样,周兴心内便畅快不已,仿若官升三级一般高兴。
    只可惜调入刑部任职刑部司郎中之后,这一年周兴再也没有审问案件的机会,也使得酷爱刑法的他大感失望,总感觉浑身大觉不自在。
    没想到今日在这江南道江宁县内,却能使得他再次严刑审案,尽管只是普普通通的烙刑,也令他感到心满意足。
    在各式制式不已的烙铁中挑选了半响,当看到一根头上带着尖刺弯钩的烙铁时,周兴忍不住双目一亮,将之取了出来交给侍立在一旁的狱吏道:“把这根烙铁用木炭速速加热,另外本官要提审人犯谢景良。”
    狱吏立即拱手应命,接过烙铁快步而去。
    半响之后,穿着白色囚服的谢景良被押到了一间封闭的房间之内。
    房内灯烛昏暗,东面设有两张书案,一张书案后坐的是主审官周兴,另一张坐的为执笔书吏。
    而在书案对面,则是一副与人等高的木制刑架,看到谢景良进来,两名狱吏已是利索的将他绑在了刑架之上。
    望着绑在刑架上的谢景良,周兴嘴角溢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用力一拍惊堂木亢声言道:“谢景良,本官乃是刑部刑部司员外郎周兴,现调查上元元年谢睿渊逼死陆三娘一案,当日你说你与陆三娘私通可是实情?
    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谢景良早就吓得瑟瑟抖动不止,飘忽不定的亮光照在他满是惊恐的脸上,更显得其狼狈不堪,他颤声言道:“禀告周员外郎,小的的确与陆三娘私通,没有半分作假。”
    周兴心知他是如此回答,嘴角的笑意不禁更加深刻了,冷哼言道:“看来不动用大刑,你是不准备说实话了!来人,烙刑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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