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男子正在倾听歌伎们脚步声当儿,对这直直冲着自己而来的脚步响动自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动神色装作不知,待到脚步声停在身边,这才以一个苍鹰捕兔的凶猛劲儿猛然扑了过去,将脚步声的主人搂在了怀中,边扯面上的丝巾边哈哈大笑道:“小美人儿,总算被我抓住了吧,看我不狠狠的亲你一……嗯?”
    一言未了,华服男子酣畅淋漓的语句戛然而止,他瞪大双目望着同样已经目瞪口呆的中年汉子,恍若被马蜂蜇了一般急忙弹开数步,大感恶心的开口道:“呸,呸,呸!魏忠良,是谁让你进来了?没看见本郎君正在玩乐之中么?”
    “阿郎。”被称作魏忠良的中年汉子小心翼翼的唤得一声,非常委屈的开口道,“刚才奴等前去收取东市钱家的那两间店铺,本已经将那钱多抓住带到芙蓉池内狠揍,谁知突然出现一对年轻男女出手干涉,不仅狠狠的打教训了奴等一顿,还救了钱多那小子。”
    “什么,竟然有人胆敢管这等闲事。”华服男子顿时怒了,黑着脸开口道,“那你可有报出本国公身份?”
    魏忠良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奴等自然是说了。”
    “那他们如何?可曾道歉赔罪?”
    “没有!他们似乎根本不惧怕国公你,那美貌小娘子还说国公你是他们家的家奴!”
    “家奴?”华服男子一怔,额头青筋直冒异常愤怒的吼叫道:“胆敢骂本国公是家奴,当真活得不耐烦了,可知那小娘子的姓名?”
    魏忠良眼见挑起了国公的怒气,心内不禁暗暗欢喜,急忙出言道:“那小娘子倒是没有说出自己的名讳,不过那年轻男子之名似乎叫做陆瑾,他说了国公一听便会知道。”
    “陆瑾?”华服男子皱着眉头兀自沉吟半响,猛然之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浑身竟是陡然一震,脸上露出了惊恐交集之色。
    见华服男子神情有异,魏忠良不禁好奇问道:“国公,你这是怎么了?”
    “你你你……可还记得那小娘子多大年纪,生得是什么模样?”华服男子说话不自禁有些结巴了起来。
    魏忠良点头道:“当然记得,那小娘子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非常的漂亮,属于那种让人一见便过目不忘的倾国姿色,莫非国公对她有兴趣?要不奴这就为国公将那小娘子抓来!”
    华服男子愈发能够肯定那对多管闲事的青年男女乃是何人,浑身已是如坠冰窖,刺骨的严寒从脊椎骨蔓延而起,瞬间就流遍了全身。
    就这么呆立半响,华服男子懵懂回过神来,瞧见身旁魏忠良一副谄笑献媚的模样,登时就气打不出,扬起蒲扇般的大手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喝骂道:“不长眼睛的狗奴,那小娘子岂是你们能够去招惹的?真是给我惹来了天大的麻烦啊!”
    魏忠良被华服男子沉沉的耳光打得原地转了一个圈,捂着火辣辣的脸委屈言道:“国公,你乃是当今天后的侄儿,即便那对年轻男女再是了得,你又何须惧怕他们?”
    “混账!”华服男子又是一句大骂,“我这侄儿算个甚来!你所遇见的那美丽小娘子乃是太平公主殿下,她可是天后的亲身女儿,你你你,真是不长眼,为何竟招惹到那位天之娇女!”
    “啊?她……竟是太平公主?”魏忠良大惊之下,差点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可不是么!”华服男子一张脸已是哭丧了起来,急得在堂内团团乱转。
    半响之后,他突然打定了注意,脸上焦急之色尽扫,倒也露出了几分镇定,吩咐道:“快,速速准备一份厚礼,本国公要去太平公主府一趟,另外刚才你们得罪过公主殿下之人也与本国公同去,至于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殿下能否开恩了。”
    魏忠良一听此话,顿时脸色苍白,也知道自己这次惹到了不能惹的人物,如丧考妣的应声下来,急忙准备去了。
    夕阳西下,一辆驷马高车从芙蓉池内缓缓驶出,不消片刻就上得宽阔的长街,朝着兴道坊而去。
    马车内,陆瑾正坐在软塌上闭目养神,脑海中思索着如何治理东市乱象之事。
    太平公主游玩一天感觉疲乏,却没有假寐休憩之意,她掀起车帘不断打量窗外飞速而过的街景,回想今日与陆瑾难得的独处,嘴角流淌出了温柔的笑容。
    快到朱雀大道时,太平公主忽地放下了窗帘,轻轻出言道:“驸马。”
    “嗯?”陆瑾睁开了眼眸,微笑问道,“公主何事?”
    太平公主明媚的眼珠轻轻一转,露出一个狡黠之色,嫣然笑道:“本宫想与驸马你打个赌,不知你意下如何?”
    陆瑾失笑道:“何事为赌,公主为何说得不明不白?”
    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笑道:“本宫觉得咱们府中现在一定有一名贵客前来,而且那位贵客也没有入府等待,而是就这般冒着风雪站在府门外等着我们回去,不知你信不信?”
    陆瑾心思微微一动:“公主说的是周国公武承嗣?”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拉着陆瑾的胳膊满是撒娇的昵声问道:“喂,你究竟赌不堵呀?”
    陆瑾犹豫了一下,出言道:“武承嗣好歹也是当朝兰台监,袭爵周国公,即便无意冒犯到公主你,也犯不着立即登门谢罪!既然公主有兴趣,那好,我们就赌一赌,然不知赌什么?”
    太平公主显然早就已经想到了以何物为赌筹,笑道:“这样,倘若我们回府之时,武承嗣就在府门之外,那么驸马下次再放休沐假之时,须得带本宫前去灞陵游玩,反之,则算本宫赌输,不知如何?”
    霸陵乃是汉朝文帝之墓,东出长安十来里便到,算起来也是不远,而且冬日里的霸陵飞雪被誉为长安一景,自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游玩之地。
    见到太平公主有如此雅兴,陆瑾倒是觉得输赢都无所谓,点头笑道:“那好,就依公主之意。”
    太平公主笑着颔首,娇靥上露出了胸有成竹之色,显然坚信自己赢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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