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心内也是感觉到非常的遗憾,然而事到如此,却不能再多说些什么,况且此番裴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惩罚,亦可表明天皇天后依旧对他宠信如故,信赖有加的态度,只是可惜那不幸战死沙场的三万唐军将士。
    想到这里,陆瑾心情大是沉重,举起酒爵痛饮而下,一片悲凉苦闷的感觉弥漫胸膛。
    离开东宫正值午后,陆瑾也没有返回公主府休憩,而是前去长安留守府拜会刘仁轨。
    再见刘仁轨,原本就很苍老的刘仁轨头发和胡须似乎更加雪白了,不过那双老眼依旧闪烁着睿智而又明锐的光芒。
    刘仁轨与裴行俭私交甚好,可以说同为支撑起大唐军事的绝代名将,对于几乎可以称之为裴行俭亲传弟子的陆瑾,刘仁轨自然也是非常的喜爱。
    刘仁轨简单的询问了一番鄯州战事,沉重叹息道:“七郎,此番战事要怪也只能怪天意弄人,钦陵此人不除,假日时日必定会成为我大唐更大的麻烦,实在是太可惜了。”
    陆瑾一阵默然,沉吟半响忽地开口言道:“刘相,裴炎此人擅权弄权,为达私欲可谓是不折手段,比起钦陵,我倒觉得裴炎才是大唐最大的麻烦。”
    刘仁轨捋须思忖半响,有些无奈的言道:“你说的不错,然而裴炎现在甚得天后的喜爱,而且从目前种种迹象来看,待到将来圣人龙驭归天,裴炎必定会成为顾命大臣而辅佐新君,其权柄将会再次加重,有天后在裴炎虽然不会成为第二个长孙无忌,但怕就怕他与天后狼狈为奸,作出一些不利于大唐的事情来。”
    陆瑾正容言道:“刘相,现在你乃是当朝太子少傅,尚书左仆射,也是资历和威望最高的老相,即便是天后,对你也是非常的恭敬,为何你却不掣肘裴炎之势,反倒要任由其渐渐壮大呢?”
    “七郎啊,你以为我没这么想过么?”刘仁轨苦笑着一叹,这才言道,“然而历来政治争斗,从没有单打独斗一说,唯一依赖的也只有朋党,你别看我这个太子少傅,尚书左仆射、长安留守风光无限,然而此乃天皇天后让我留在长安,将我排挤出权力中心之举,这人啊只要远离中枢权力太久,其影响力和威望都会一步一步的下降,附庸在身边的同僚也会逐步减少,况且老朽年事已高,只怕要不了多久也会跟随裴行俭一道魂归九泉,当次之时,何人胆敢与老朽一道前去正面抗衡有着天皇天后暗中支持的裴炎。”
    陆瑾听得一阵默然,却不得不承认刘仁轨说得很对。
    刘仁轨长吁了一声,沟壑纵横的脸上忽地显现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但是即便如此,七郎你也用不着灰心丧气,裴炎他即便权势滔天,也不可能如同常青树一般昌盛下去,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乃是自然现象,待到此人不可一世之时,便是他跌落云霄之刻,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陆瑾点了点头,笑道:“还是刘相明锐,就如同民间流传的一句话: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刘仁轨听得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罢意味深长的言道:“七郎,你刚到二十岁,还很年轻,而且非常的出色,至少我与裴行俭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远远不如你,将来你所取得的成绩相信也会远远强于我们两人,记住老朽一句话:圣人顺时而动,智者因机而发,时不我待,不妨拭目以待。”
    陆瑾双目一亮,点了点头,心头已是一片平静。
    ※※※
    永淳二年初夏时节,陆瑾回到了离开了几近大半年的洛阳城。
    一踏上天街,陆瑾便是归心似箭,好在丘神勣也没有要他立即去觐见天皇天后,简单交代了几句,让他明日前去皇宫之后,便让陆瑾离开了。
    纵马缓辔而行,陆瑾胯下的枣红马蹄步在青砖地面上响了轻快,片刻之后便来到了积善坊之外。
    望着公主府朱红色的乌头门,陆瑾握着马缰的右手紧了紧,心内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也不知道太平公主现在可在府中?数月未见,她一切可还安好?
    霎那间,诸多念头在陆瑾心头掠过,来回闪烁不止。
    忽地,他又觉得自己如此多的心思非常可笑,笑着摇了摇头,纵马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陆瑾回府的消息顿时令整个公主府沸腾了起来。
    正躺在内殿贵妃榻上休憩养胎的太平公主闻讯,更是喜得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两行清泪也之忍不住为之滑落,提起长裙挺着滚滚圆肚,向着正殿而来。
    然而还未待她来到正殿,陆瑾已是脚步匆匆的走来,待看到太平公主第一眼,向来镇定如山的他也露出了几丝激动之情,脚下的步子却是更快了。
    “驸马……”
    太平公主喜极而泣,如同一只美丽的花蝴蝶般,已是扑入了陆瑾的怀中。
    感觉到那熟悉的娇躯,熟悉的体香,陆瑾忽地有了一种倦鸟归巢的感觉,他紧紧的抱拥着太平公主柔软的身子,轻轻言道:“四娘,你越来越沉了。”
    “混账1太平公主抬起粉拳狠狠的锤了陆瑾的肩膀一下,却是忍不住破涕为笑,“你的孩儿已经足月,能不胖么?”
    “不,我的意思是胖了更好。”陆瑾认真的纠正了一句,目光下落已是看向了太平公主圆滚滚的肚子,笑道,“来,让我摸一摸孩儿。”
    太平公主乖巧的点了点头,挺起圆肚任由陆瑾的手掌抚在上面,俏脸上露出了既骄傲又满足的神色。
    陆瑾知道太平公主现在行走不太方便,于是乎亲自将她扶住了内殿,又让她斜躺在贵妃榻上之后,这才拭了拭额头的点点细汗。
    “累了么?”太平公主爱怜的言得一句,掏出云袖中的香帕为陆瑾拭去了细汗,转头吩咐伊萝道,“伊萝,速速取一些冰块过来,放在屋内为驸马爷解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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