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已过,原野上草木枯黄,触目尽是苍凉。
    太平公主心知自己虽则已经离开扬州城,但是随时时地都有可能会被追兵抓获,心内不由大是焦急,也不知道奉陆瑾之命前来解救她的陆长青与金靖钧现去了何处。
    正在她暗自焦急当儿,忽闻道旁树林中骏马嘶鸣,蹄步如雷,一支剽悍的马队已是从树林飞速而出,斜插到太平公主等人的前方。
    赛翁仲见到居然有骑兵拦路,心头登时为之一沉,双眉倒竖大手朝着前方用力一挥,便要带领缇骑朝着这支来历不明的马队冲杀而去。
    还未等缇骑冲杀而去,只见那只来历不明的马队已是陡然勒马作出了毫无防备之状,马队两分一骑策马而出,马上骑士望向对面袭来的缇骑,急不可耐的询问道:“敢问前面可是太平公主殿下的护卫马队,在下金靖钧,在吴县时曾有幸见过公主天颜。”
    一听是自己人,领头的赛翁仲挥了挥手,已是令冲杀缇骑全都停下,亢声开口道:“金郎君,公主殿下正在前面,你可速速前去觐见。”
    没想到太平公主当真出得扬州城,金靖钧又是欣喜又觉佩服,兴奋的点了点头策马上前,来到太平公主马前滚鞍下马,抱拳致意。
    “草民金靖钧,见过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虽没有下马,然而却也是极为客气的虚手一扶,语带感激的言道:“金郎君仗义相助,太平实在感激,还请不要这么多礼。”
    金靖钧点点头,当此紧急之时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言道:“殿下,这扬州全境均是叛军的地盘,光凭我们这两三百人,是绝对冲杀不出去的,唯一的办法,乃是走水路。”
    “水路?”太平公主凤目一凝,“你是说走大运河坐船返回洛阳?”
    “非也1金靖钧摇了摇头,“大运河扬州沿线均已经被叛军所戒严,我们即便能够找到船只,也铁定不出去,唯一的办法是从大运河入海,然后出大江驶入近海当中,到时候或北上或南下都是可以。”
    太平公主思忖了一番,明白金靖钧所厘定的离开路线乃是当前最为安全之路,虽则远了一点,绕了一点,但比起被叛军擒获的风险,自是微不足道了。
    心念及此,太平公主颔首同意道:“那好,就依照金郎君的意思,现在只怕追兵马上就要追来了,事不宜迟,我们得加紧出发才是。”
    金靖钧点了点头,望着太平公主所带的随从以及缇骑,面上不禁露出了犹豫之色,几番欲言又止。
    见状,太平公主自然看出他还有未尽之言,也明白所说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她坦然询问道:“金郎君,现在乃是我们逃命之时,不需要太过讲究和客套,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金靖钧长吁了一口气,点点头,直言不讳的言道:“殿下,倘若要带着这么多的侍卫骑士一并出逃,只怕走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叛军所发现,到时候不仅离不开扬州,所不定还会全军覆灭,最好的办法,就是就地化整为零,这样离开也方便一些。”
    太平公主想想也是此理,不禁微微点头,对着赛翁仲吩咐道:“赛翁仲,立即金郎君之言行事,让大家三人为一组,化整为零离开扬州,而本宫就与你还有伊萝一道便可。”
    赛翁仲抱拳领命,急忙下令护卫缇骑全都分别离去。
    原本许多骑士非常担忧太平公主的安全,但一想到共同上路危险太大,也只得无奈同意了。
    片刻之后,缇骑全部走得干干净净,金靖钧也下令他所来到的骑兵全都离开,待到只剩下了太平公主、赛翁仲、伊萝再加上他四人之后,这才准备南下离开。
    “对了,”太平公主忽地想起一事,问道,“不知道陆郎君前去了何处?”
    金靖钧微笑解释道:“长青兄先行一步前去江都码头准备船只,咱们也得赶紧前去才行。”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纤手一扬马鞭重重抽在了坐骑身上,一行人一阵风般去了。
    与此同时,扬州城周边的驻军全都大大骚动了起来。
    在接到长史唐之奇下令搜捕太平公主下落的命令后,一队队叛军将士纷纷开出了军营,在唐之奇的亲自指挥之下,朝着辽阔无垠的原野上撒去。
    所有的河津、关隘、城池也是纷纷戒严,似乎已经将太平公主彻底困死在了扬州境内。
    ※※※
    此时的荆州,已是陷入了大战来临前的风暴当中。
    待得知扬州大都督府司马薛仲璋亲率八万水师征伐荆州的时候,荆州大都督府长史陆瑾审时度势,急令江陵水师大营的所有船只起锚东去,沿着大江进入了洞庭湖当中。
    唐时大江水域水流非常充沛,江河湖畔相连成片,水网密集纵横千里,实乃不折不扣的水乡之国。
    特别是位于江陵县东南的洞庭湖更是水深无险,碧涛万顷,历朝历代均是重要的水师驻扎之地。
    当世水战,远没有后世那么复杂多变,水战利器除了石炮、拍竿,唯一可以用的就是弓弩了。
    但是就实而论,荆州水师在舰船远距离交战方面,要逊于扬州水师。
    因为例如石炮等远战利器,均是要在高大楼船上才有装配,而发射利箭的床头弩更是如此,光凭荆州水师四十来艘楼船,再面对扬州水师两百来艘楼船时,必定会非常吃力。
    这诚为一个非常大的不利因素,以至于还未与叛军开战,荆州水师就已经在这方面输了一半。
    对此,荆州水师将士们倒是议论不休,特别当看到陆瑾下令所有水师进入宽阔无限,最利于舰船远战的洞庭湖时,这种议论声更是强烈了。
    不明白陆瑾为何要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这与自取灭亡又有何等区别?
    难道这位年轻统帅当真只是懂得陆战,而对水战一窍不通,才犯下这般低级的错误?
    一时之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许多人都为之忧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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