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拼命地嚎叫着,云开盯着不停闪烁的屏幕,可以想象接下来暴风骤雨般的洗礼了。
    算了,该来的挡也挡不住,一咬牙,她抱着视死如归的悲壮,划开了接听键。
    几乎是没有任何的间隔,那暴怒的声音就已经传了出来,“云开,你跑哪儿去了!”
    好在提前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这次耳朵没有被震得嗡嗡响。
    云开将手机丢在一旁的地上,自己又朝外挪了挪,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说:“在家啊,怎么了?”
    萧寒气得那得了癌症的肺部都要被炸开掉,他抬起手按了按胸口,努力地平复了一下情绪,声音温和了一些,“你现在在哪儿?马上来医院。”
    云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马上去不了,东西还没收拾,好了不说了,收拾东西。”
    大概是睡得有些久,醒来后浑身都软绵绵的,提不上来一点儿劲儿,于是她决定先去洗个澡。
    脑袋磕了个口子沾不了水,所以只能泡澡,不能淋浴。
    可谁曾想一挨着这双人的大浴缸,睡意立马就卷土重来。
    于是乎,云开华丽丽的又在浴缸里睡着了,这一觉一直睡到暮色四合。
    房间里的门是被人从外面踹开的,声音巨大,所以她是被惊醒的。
    周围漆黑一片,她浑身一颤!
    脑袋里第一个反应是,不会又失明了吧?
    有那么一瞬,云开觉得自己像是快要溺死在水里的人,想要拼命地抓一根救命的浮木,明明近在咫尺,她只需要再朝前伸手一厘米就能够到,可是她拼了全力却总是还差那一厘米,她筋疲力尽地沉入水底,再也挣扎不动。
    可也仅仅只是这么一瞬而已。
    “啪--”一声脆响,像是开灯的声音,她本能地就伸手去捂眼睛,这时候才发现有东西在眼睛上遮挡着,她掀起来,如同暗夜里刺眼的探照灯从她的头顶铺天盖地地照下来,刺得她眼睛生疼,连忙用手捂住双眼,适应了好大一会儿这才透过手指缝看到了光亮。
    没失明?
    她欣喜若狂,慌忙移开了双手,“呀!原来是戴着眼罩啊,没失明啊!吓死我了!”
    萧寒本来气得浑身哆嗦,却在听到她这句惊叫的时候整个人瞬间钉在那儿,好一阵子都没反应过来,心头那突突直冒的怒火竟奇迹般地销声匿迹了。
    云开发觉周围有人,侧脸一看,先是愣了半秒钟,随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张脸变得堪比风卷残云,秋风扫落叶。
    明眸里顿时闪了光亮,咧开嘴,露出那排白玉般的牙齿,“嘿嘿,老公。”
    萧寒的一颗心,整个身体都被她这娇柔得能滴出水的“老公”二字给揉软成了一汪水,若不是那点大男子主义还在作怪,他这会儿都毫不犹豫的跳进浴缸里将她给吃拆入腹。
    “还不出来?”萧寒的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这是专门为他订做的病号服,说是病号服,其实就是舒适的居家服,只不过颜色有点那么奇怪。
    “你出去我就出来。”
    萧寒抱胸冷笑,“你全身上下哪儿我没见过?少磨蹭,我等着给你算账呢!”
    云开一听这话,索性决定还是溺死在这浴缸里得了。
    “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收拾好了滚出来,否则你知道后果。”轻飘飘地留下这么一句,萧寒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云开在浴缸里又呆了两分钟,最后一分钟她飞速的爬起来,拉起浴袍穿上,脚上如同踩着风火轮,“嗖”地一下子就冲出了浴室,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看着沙发上气定神闲的男人,“超,超过三分钟了吗?”
    萧寒眼皮都没抬,跟个君王似的靠在沙发上,慵懒得令人发指,他动作轻佻地勾了下手指,“过来!”
    “哦。”大概是被欺压惯了,云开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就抬起脚,只是,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
    什么意思,又跟召唤小狗似的召唤她,去他大爷的,欺负人呢!
    她立马就顿住了脚步,瞪着沙发上那人,决定先发制人,这样才能取得绝对性的胜利。
    “萧寒,谁让你出院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病人?癌症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因为是前期你就心存侥幸,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就算是你不考虑你自己,那你总得考虑考虑爷爷吧?他年纪那么大了,满头银丝,你打算让他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不是?就算是不考虑爷爷,那你考虑考虑悦悦,她才八岁,如果你出事了她怎么办?谁照顾她?你别指望爷爷,爷爷年纪大了,说难听点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就算是你不考虑悦悦,那你能不能替我考虑一下?我才二十二岁,你打算让我守寡是不是?万一我肚子里现在又怀上你的孩子,到时候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你这人怎么这么的自私自大?”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云开自己都被自己给惊住了,所以更别提萧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也许这眼神太可怕了,也许是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说得太多过了分,云开清了下嗓子,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发,“其实我,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话音还未落,就见萧寒已经站起了身,一张脸阴郁得如同快要下雨的天,云开不由得心头一颤,生气了?
    她承认她其实并不是多怕这个男人,只是这个样子的他,那双眼就像是喷火的巨龙,她就一介弱小女子,惹怒他只有一个后果,被烧焦,估计连渣儿都不剩。
    若想保命,必须逃!
    只是她连逃跑还没来得及,萧寒已经到了她的跟前,见他抬起手,她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
    她是真的被他那一耳光给打怕了,本能地以为他又要打她。
    可预料中的“啪”地一声没有响起,脸也没有火辣辣地疼,倒是额头上,有个东西在轻轻地在游动。
    “头上这是怎么了?”刚才在浴室她眼罩遮住了他没留意到,这会儿才看到额头上居然包着纱布!
    云开听到萧寒努力隐忍着愤怒的声音,有种错觉,他的手指有些颤抖,他是在心疼她吗?
    她悄悄睁开眼睛看他,一张脸都快要拉到胸口那么长了,还以为他一副心疼得不得了的模样呢,看来她是真的想多了。
    故作潇洒地抬起手一撩,她嘿嘿笑笑,露出满口的白牙,“不小心撞到了柱子上,磕破了点儿皮,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是吗?”萧寒咬着牙,下一秒只听她一声尖叫,“萧寒你干什么!”
    云开一把将他推开,愤怒地瞪着眼,倒吸着冷气小心地抚摸着额头,“你神经病啊!”
    “你不是说没事了吗?我就轻轻碰一下你都疼成这样,还敢跟我撒谎,碰到哪儿会碰成这样?”萧寒眯起了眼睛,盯着她,确切说是打量,眼中带着深深的探究和怀疑,“你今天到底去干什么了?跟谁在一起?”
    “……”云开一句话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越品越觉得他这话听着刺耳,还有他这表情,一副审问的样子,搞得她今天跟背着他去跟歼夫偷情似的,心里顿时就窝了火,而且迅速的呈燎原之势,熊熊燃烧起来。
    身体内滚烫的灼热感令她一阵阵的不舒服,这一刻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席卷而来,她急切的需要释放,就放佛充了太多气的气球,再不释放下一秒就会“嘭”地一声粉身碎骨。
    可是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她告诉自己,看在他现在是病人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不跟他一般见识,有失身份。
    萧寒的手再度覆上她的额头,却被她抬手拨开,没再给他好脸色,不跟他吵架但并不代表她不生气。
    她去了衣帽间换了身居家服,一转身看到他在门口站着。
    “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冲动。”
    他手里拿着手机,云开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她额头的伤是怎么回事,但是她讨厌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不搞清事实就随便的质疑她怀疑她,这简直让人受够了!
    如果这世上做错了事都可以一声对不起就轻松的解决掉,那可真是好极了。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地步,似乎连空气都已经凝固,停止了流动。
    他们看着彼此,表情平静,谁也不愿再多数一句话,或者再做一步退让。
    瞧瞧,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总是旧的还没解决,新的就像雨后春笋一般接踵而来,令人根本就招架不住,也无力招架。
    这样的婚姻,她再一次深感怀疑,就这样坚持下去,到底是对是错?
    她没理他,侧着身子离开了衣帽间。
    厨房已经做好了晚饭,见她下楼,雪姨吩咐佣人将晚饭端到餐厅,家里的人都还不知道萧寒肺癌的事,只知道是生病了,见他也回来了,也都没多想。
    晚餐很丰盛,云开是真的饿了,中午没吃饭,所以她拉开椅子就坐下去准备开吃了。
    萧寒也进了餐厅,径直来到她的身边,站立在那儿,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站着。
    云开用眼睛斜了下身侧,原本恨不得马上大快朵颐的菜肴在这一瞬间却如鲠在喉,每咽下一口都需要很努力。
    她隐忍着不想对他发火,可是那些堆积在心里头的所谓的委屈,怨与怒如果真的不发泄出来,她早晚会崩溃的。
    雪姨觉得两人怪怪的,尤其是云开额头上还贴着纱布,可是她也不好问什么,想了下才小声问:“先生,您怎么不坐下来吃饭?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萧寒抬头看她,没说什么,但是雪姨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点头让餐厅的两个家佣也出去。
    餐厅里只剩下云开和萧寒,她终于放下筷子,扭头仰视着他,“闹够了吗?闹够了就坐下来吃饭,吃过饭你还需要去医院。”
    萧寒木桩似的杵在那儿没动,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一本正经地开口说:“我以为你去见郑君杰了,我承认我吃醋了,可我是病人,你该知道,我现在特别的敏感。”
    云开的手攥成了拳头,下一秒她抓起刚刚放下的筷子,毫不犹豫地就摔在了他的身上,气得嘴唇都是哆嗦的。
    见过不要脸的人,还没见过像他这么没脸没皮的!
    明明自己做错了事,还能强词歪理,真是不知道一点羞耻!
    筷子被萧寒一只手接了一支,夹了一块鸡蛋送她嘴边,笑得一脸的褶子,“怒伤肝,老婆你消消气,来,吃块鸡蛋补充一下蛋白质。”
    “你……”云开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霍地站起身,这是他家,她不能让他滚,所以她滚。
    “喂,老婆你干什么去?”萧寒连忙丢下筷子追出去。
    云开已经上了楼梯,一阵风的速度就进了卧室,衣服都没换只是穿了件外套,拿着包就要走,被人拦住了出去的路。
    “你要去哪儿?”
    “不用你管!”云开用力抠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男人的大手,使劲地掰,可手腕却被攥得越来越紧。
    萧寒夺过她手里的包扔在地上,“都多大的人了,还离家出走?”
    “家?”云开冷笑,“这里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她的眼圈红红的,她能忍住他朋友的羞辱和刁难,却也是有一个忍耐的度,现在她忍不了了,她要崩溃了。
    自从苏言溪回来,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婚烟变得岌岌可危,可他呢?嘴里说着不跟她离婚,可实际上都在做些什么?他给苏言溪机会让她接近。
    前天晚上他说他喝醉了所以才跟苏言溪酒后乱性,说得真是比唱得好好听!
    如果他不喝酒,如果他跟苏言溪保持距离,难道会出现那样的事吗?
    还酒后乱性?鬼才相信!心里若是没有那个想法,酒后难道还会发生什么吗?明明就是心里有鬼,趁着喝醉酒的幌子做哪些肮脏龌龊的事情,真是恶心到了极点!
    自己做错了事,不去反思不去反省,还以为别人也跟他一样没一点的廉耻心。
    果真是跟苏言溪是一对的,狗男女!
    云开看着他,虽然心里有很多的话想要骂出来,但她没有,她觉得那样骂出来很失身份,很丢人,会让他觉得她是在乎他的,她在吃苏言溪的醋。
    她低下头用力的去咬他的手,毫不留情地将牙齿埋进他的肉里,咬着他的骨头,大有一种要将他的骨头给咬断的决心。
    随着血腥味充斥着鼻息,她的心口却一阵阵的钝痛,眼泪扑簌簌地就掉了下来,牙齿松开了,却依然没有抬起头,哭得无声无息的。
    萧寒沉默地打量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伸出手臂将她往怀里一揽,她挣扎,他不松手,大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住了她。
    他的嘴唇是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口中苦涩一片,如同吃了苦瓜。
    而云开,只觉得眼睛脸上都是灼烫的,也不知道是他的嘴唇太热还是自己的眼泪太烫,最后烫得她浑身都疼。
    她当然不会就这么配合他的,她挣扎着,扭捏着不让他亲她,因为她不由自主就想起他跟苏言溪在床上缠绵的情景,嫉妒的小兽在身体里慢慢地长大,张开它那血盆大口。
    她一下子咬住了他的嘴唇,他闷哼了一声,报复的块感令她有一瞬的放松,可接下来他却更加激烈而又疯狂地亲吻她。
    最后,云开只觉得头脑发胀,浑身无力,甚至还有些头晕眼花,可这都不算什么,最让她怒不可忍的是她的感官居然在这个时候还不由自主的有了反应,她口干舌燥。
    萧寒看她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暗暗吐了口气,抬起手抹去她睫毛上晶莹的泪珠,明亮的灯光映照得那些珠子可不是一般的刺人眼睛。
    他凝着她,眼中是缱绻的温柔,“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能这样离家出走知道吗?该下楼吃饭了,吃过饭还要去医院。”
    云开别扭地撇过脸,“我不想看到你!”
    萧寒低笑,捏了下她的脸,“那我看你好了。”
    回到医院已经是深夜了,萧寒许是因为查出来有了这毛病,以前从来都不知道累的身体,很应景地就做出了反应,一到医院就躺床上睡了。
    “冲个澡再睡,身上臭死了。”云开伸手摇他。
    萧寒翻了个身,一副真的很困的样子,眼皮都没睁开,“睡觉。”
    云开看他这样子,轻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叫醒他,可她白天睡了那么多,这会儿是真的不困。
    她起身将头顶的灯关了,开了壁灯,然后去厨房热了杯牛奶,捧在手里在床边坐下。
    小口喝着杯中的热牛奶,借着昏黄的壁灯,看着他熟睡的样子。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他睡觉了,可却是第一次从他那微皱的眉头中看到了怎么也化不开的忧愁和疲倦。
    大概是生病了,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孩,卷缩着身体躺在那儿。
    这一刻,云开也说不出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滋味,明明喝着香甜的牛奶,可她却觉得如同喝着中药,苦得她的味蕾都要承受不住。
    仓皇地喝了两大口牛奶,热牛奶烫得从喉咙到肠胃里一路都跟火烧火燎过一般,甭提多难受了。
    眼泪一下子就没能控制住流了出来,偏偏却又滴落在在了萧寒的脸上,可她浑然不知,甚至都忘了去擦脸上,就呆呆地坐在那儿,一手捧着牛奶杯子,一手攥成拳头,豆大的眼泪一颗接连一颗地落下。
    “怎么了?”萧寒被惊醒,连忙坐起身,以为她做噩梦了,这才看到她的手里还端着牛奶杯子,他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给她擦眼泪,“怎么了?怎么哭了?”
    云开有些失态的尴尬,连忙低头去擦眼泪,“牛,牛奶太热喝得急,烫了……”
    萧寒接过她手里的牛奶杯子,自己试了一口,眉头皱了下,是热的,但是也没她说的那样是烫的。
    再看她,眼泪还在吧嗒吧嗒地落着。
    他轻叹了口气,将牛奶放在桌上,将她的头按在胸口,“想哭就哭吧,哭好了去洗洗脸睡觉,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特别的困。”
    云开本来还在落泪,听了他这话,才发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而这时候她又可怕地发现他的身体居然滚烫得惊人,吓得她立马直起身,抬手去探他的额头,连忙爬起来半跪在床上,抱着他的头,用额头探他额头的温度。
    “你又发烧了!”
    随手拿了件外套穿上,云开出门去找医生。
    按理说发烧找护士就行了,可是云开实在是太紧张了,萧寒现在可不仅仅只是一般的感冒发烧,他还有别的病。
    何医生是萧寒的主治医生,萧寒的检查结果出来后他就交代过,他从今天开始直到萧寒做手术结束出院他会一直住在医院,就在走廊尽头的房间,有什么事随时叫他。
    其实从萧寒的病房到走廊尽头不过也才十几米的距离远,她一路奔跑却仍旧觉得距离遥远,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咫尺天涯?
    她的两条腿都是软的,一颗心跳得飞快,不安而又惶恐,几次都险些摔倒。
    何医生还没休息,许是有事,恰好从房间里出来,见她匆匆跑来,心里一惊,“是不是萧先生?”
    “他发烧了!”
    何医生一听,暗叫不妙,朝着走廊里高喊了一声,“刘护士!”
    整个楼层也就萧寒一个病人,但是医生护士却不少,这一声招呼,一瞬间医生护士就跟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了走廊里。
    “萧先生发烧了,都去准备!”
    一时间整个楼层进入了一级警备状态,云开本来就紧张,这下更是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她急急忙忙跑回病房,“萧寒……”只是叫了一声,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眼泪突然就又出来了。
    萧寒慌忙下到地上,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圈在怀里,“只是普通的发烧而已,瞧把你吓成什么样了。”
    云开不说话,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流。
    这时候医生护士陆续进来,萧寒拍了拍她,“好了好了,别哭了,真丢我的人,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他将她扶起来给她擦了擦眼泪,又捏了下她的脸,“别担心,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没事的,你先去外面等一会儿,房间里人多。”
    萧寒说完,转身去衣架上拿了件他的大衣,过来给云开穿上,扣好扣子,他的衣服又宽又大的,穿在她的身上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有些滑稽。
    不止他笑了,就连她也破涕为笑,“丑死了。”
    “不丑,我太太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关键是这衣服可是我的,乖,去外面等一会儿。”萧寒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云开转身离开,到了门口却又顿住,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下,这才走出去。
    她没料到一出来居然看到陆承铭,这么晚了,他今晚值班?
    “陆医生好。”她微微一笑,得体地打招呼。
    陆承铭并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穿了一身暗蓝色的西装,一只手斜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摸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走廊发白的灯笼罩在他的身上,放佛给他镶了一圈柔和的光环,不似平日里的冷傲疏离,多了几分恬淡与随和。
    听到她的声音,他抬眸看过来,漆黑的双目里带着些星光,难得地勾了下嘴唇,“寒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云开微微一愣,他不跟她打招呼她倒觉得正常,反而他开口了她觉得不正常,尤其是还对她笑了,而且还如此温和的语调,她有种恍若梦境的感觉。
    闭上眼使劲地甩了甩头,再次看去,男人嘴角那抹笑还没有隐去,她这才知道,不是做梦。
    他居然还安慰她,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从她知道这个人开始,他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是冷淡的,突然这么热情,让人真的是难以适应。
    “你……上夜班?”云开问。
    “准备回去,来看看寒,没想到……他的身体一向很好,这次肯定不会有事。”陆承铭的语气是笃定,却又带着一种自我催眠和安慰的意味。
    云开看着他,忽然对他有了另外一种看法。
    她想了想说:“是的,他一定不会有事,一家子还都等着他养活呢,他要是敢撒手不管,不说别人,我都不会饶了他。”
    陆承铭嘴角的笑意更大了,指了下不远处的休息区,“去那边走走吧。”
    “好。”
    云开没想到陆承铭会问她跟萧寒以前的事,所以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你跟他是好朋友,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稍微顿了一下,她反问,“他不肯告诉你?”
    陆承铭从口袋里抽了支烟,却又问她,“介不介意?”
    云开微微皱眉,“还是别抽了,你看他。”
    陆承铭沉默了片刻,似是在犹豫,最后他还当真扔了手中的烟,连带着还有那一整盒都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笑了下说:“不抽了,不然以后寒看我抽会馋。”
    云卡扭头看他,“抽烟有害健康,明明烟盒上都写着,为什么还有人要去抽呢?冒一口烟什么都没有了,要是真嫌弃钱多,那就把钱卷成卷儿点着抽岂不更好?”
    “是啊,这建议不错。”陆承铭回看她一眼,随即又笑了起来,这次却低低的笑出了声响。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吝啬笑容的人,但是却在一个人面前收起了那些笑,其实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要这样?
    也许是嫉妒,是不甘心,是生气吧。
    余光看着身边的人,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应该是五年前了吧。
    那天他回高中母校找陈老师,在办公室里遇到她,她估计是做错了事,陈老师办公室里还有一位老师,那老师正在喋喋不休地唠叨,而她虽然低着头,但是却没一点像是知道自己错了的样子,嘴巴一会儿抿起,一会儿扁起,或者又噘起,总之在做着一个又一个的鬼脸,明显的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态度丝毫都不端正。
    他一开始只是扫了她一眼,并没有留意,然后跟陈老师聊着天,突然听到那位老师喊她,“云开,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她一下子抬起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亲爱的何老师,您口渴不?我给您接杯水行不行?要不给您买瓶冰糖雪梨水吧?润嗓子效果特好,上次我嗓子干哑喝了一瓶,立马就好了。”
    “你--”那位老师气得脸都绿了,一拍桌子,“云开!明天让你父母来学校一趟!”
    他扭头去看她,想着她肯定会被吓坏了吧,谁知道她居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点也没觉得尴尬或者什么的,相反居然还给他打了个招呼,“嗨!”
    然后她讨好地来到何老师的身边,拉住她的手臂开始撒娇,“亲爱的何老师,您知道,咱们学校风景不美,我爸爸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的,上次校长做宣传请他来给拍照,您都不知道,我嘴皮子都给磨破了,我妈妈就更别说了,就咱们学校这样子,在她那画笔下也变不成一副美画,要不这样,让我爷爷来您看成不?我爷爷人可好了,对我更好。”
    “别!你爷爷还是在家里呆着吧!”
    “那是不是就不用叫家长了?谢谢何老师,您真是对我太好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教室了,下午您还有课呢,我中午要睡一会儿,不然一不留神在您的课上又去跟周公约会了。”云开说完转身撒腿就跑,到了门口又停下来扭过头说,“对了何老师,我妈妈说明天晚上让你去家里吃饭,她亲自下厨。”
    等她离开后,办公室里的两个老师都笑了起来。
    何老师叹了口气说:“这孩子能把我气死。”
    陈老师笑道:“是你对她要求太严格了,不就是错了一道选择题失了两分吗,瞧你训她都训了多久?半个多小时了。”
    “那道题本来就不应该错,是她太马虎了,毛毛糙糙的一点都不细心,这要是高考了怎么办?”
    “你就是要求太高了,你真逼着她高考每门课都满分啊?”
    “能满分最好了,但是无论如何都得给我考个省状元,否则我饶不了她!”
    听着两个老师的谈话,陆承铭回想着女孩那鬼灵精怪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嘴唇插了句话:“她叫什么名字?挺可爱的一个女孩。”
    何老师眼睛一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说怎么看着面熟呢,陆承铭啊,你这孩子几年不见真是越来越帅了,男孩都变成男人了,工作了吧?现在在哪儿工作?我记得你大学学的是医学,在医院上班?”
    陆承铭一一回答了问题,又问了一遍,“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是何老师的亲戚?”
    何老师笑着点了点头,“我外甥女,叫云开。”
    云开,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名字,从那天起陆承铭就记在了心里。
    此后一段时间他总是隔三差五找这样那样的理由就去学校,还真又见过她几次,不过每次都是远远的看到她跟同学一起有说有笑的,看得出来她是个性格极好的人,而且人缘也特别好。
    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知道心里想这样做,想再看看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
    那段时间母亲刚刚去世,他的心情十分糟糕,每次难过的时候他就去学校,见到她之后,心情莫名的就会平静下来,虽然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去看过她,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那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年,来年六月她参加高考,而他医院里的工作也越来越忙,就没再去看过她。
    再次见她是她上大三的时候,他那天去云大做一个学术演讲,没想竟然会在学校里碰到她,他正要上前去打招呼,却见一个男生笑着朝她走过来,她一脸害羞的模样,红着一张脸。
    他后来知道,她谈恋爱了,那男生叫郑君杰是她的男朋友。
    他也称不上难过,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之后就再也没有刻意的去看她,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她的身边已经有守护的人。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再一次重逢,会在医院里,她车祸失明,父母双亡。
    而那个时候,她的身边虽然没有了郑君杰,却有了萧寒。
    他不清楚她跟萧寒之间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但十分的清楚,他必须彻底的断了对她任何的幻想,彻底的将她从心里拿出去。
    “云开。”他叫她的名字,很简单的两个字,可他叫出来却是用了很大的力气,这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这么认真而又正式地叫她的名字,虽然在心里早已经叫了无数次,可他却发现叫出来的时候依然那么的生疏,甚至差点还咬了自己的舌尖。
    “嗯?”云开侧脸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他的表情有些怪,还有那眼神,很诡异,“怎么了陆医生?”
    “你……”陆承铭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问出来好了,免得自己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做个手术都不能静下心,如今没有出事是侥幸,倘若真出了事,他都不敢想后果。
    云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陆承铭犹豫了大概两分钟的时间才开口,一脸的严肃认真,就跟要上手术台似的,“你跟寒认识多久了?”
    云开愣了下,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这个问题你可以问他。”
    “可我更想从你这里知道。”他的眼神坚定,透着一股霸道的强势。
    这让云开又想起了那个发烧的男人,是不是所有长得帅气的男人骨子里都有这种大男子主义的劣根?
    她狡黠一笑,“那我不想告诉你。”
    陆承铭不甘心,“只是个时间而已,我又不打听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那我告诉你了,你能给我什么好处?这年头做什么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倒不如说说你想要什么吧,我看看是否能够让你满意。”
    云开抿着嘴想了一会儿,突然却问了句:“陆医生有女朋友吗?结婚了吗?”
    陆承铭一怔,眯着眼看她,眼中晦暗不明。
    云开调皮一笑,“放心,我对你不感兴趣,再说了,我现在是有夫之妇,我是不会搞婚内出轨这种事的,算了,不说这个了。”
    她原想着将金子跟他撮合一下,忽然觉得还是算了吧,这样的男人招惹不得,是沼泽,会让人陷进去拔不出来。
    稍微顿了一会儿,她说:“其实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我跟萧寒十年前就认识,别的你若是还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反正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了。”
    她能感觉的出来,萧寒并不愿意提起十年前在她家生活的那段日子,甚至还刻意的回避,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他不愿意让人知道,她也不会说出来,毕竟那时候的他跟现在相比,真的可以称之为狼狈。
    记得很多次晚上她被对门的叫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跑去敲他的房门,然后叫声就停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嘲笑他一个大男人睡觉还被噩梦惊醒,大喊大叫的吓死人了,他每次都是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什么都不解释。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一年,她和父母也渐渐由一开始的不适宜转为适应,但同时她也不再嘲笑他,也许是一年的时间她长大了,明白了一个人若不是经历了可怕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被噩梦惊醒,明白这些之后,她剩下的全都是心疼。
    后来有一次他喝了些酒,他们聊天,她问他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不回家,她清楚地记得当时他流了两滴眼泪,很明亮很明亮的眼泪,那是她真真正正的第一次见他流泪,虽然才只有两滴。
    她知道他一定是有不能言说的苦衷和秘密,从那以后她没有再问过他,而他也从未提起。
    这个时候,身后走廊里传来一阵躁动,云开收了思绪,连忙扭过头,恰好看到何医生等人从病房里出来,她顾不上再搭理陆承铭,匆忙朝何医生走过去。
    陆承铭望着她的背影,一阵苦笑,这便是人跟人的缘分吧,他终究是晚了一步。
    “何医生,他怎么样了?”
    何医生正低头捏着眉心,听到声音抬起头,虽然一脸倦容,却依然给了云开一个安慰的笑,“只是普通的发烧,没事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好,谢谢你。”
    云开走进病房,萧寒的手上插着输液针管,他正面色苍白的靠在床头,微笑着看她,可她却看着这样病恹恹的他,突然眼窝子一热,又想掉眼泪了。
    “过来。”他摆了下手,虽然生着病,却依旧傲慢。
    真是过分,每次都是这样的口气和架势。
    云开心里虽然愤愤不平,可是却迈开脚已经朝他走了过去,边走边说:“医生说你只是普通的发烧,没事,你别担心了。”
    萧寒拉住她的手,将她抱坐在怀里,在她耳边亲了一下,“老婆,明明是你担心。”
    云开嗔他一眼,耳根发烫,没说什么,只是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颈窝里。
    有东西从脖子里滑下去,烫得肌肤都有些承受不了,萧寒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拍着怀里人的后背,笑着说:“好了别担心了,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们这才结婚多久啊?我怎么舍得离开你?还要跟你过一辈子呢,说好了你得给我至少生两个孩子,我还要做爸爸呢,将来还要做爷爷,一想起等有一天我白发苍苍地坐在那儿,儿孙绕膝的情景,我的心里都说不出的高兴。云云,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云开闷闷地“嗯”了一声,将脸在他的脖子里蹭了几下抬起头跟他对视,语气狠狠的,“反正如果你敢丢下我不管,我就把你妹妹嫁给一个老头儿,把你爷爷送进养老院,我再养几个小白脸,我将你的家产都败光。”
    萧寒眉梢一挑,“这么听着挺怕人的,那我可得好好地活着才行,起码不能走在你前面,你若是活一百岁,那我就争取活到一百三十多岁。”
    云开破涕为笑,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伸出小拇指,“那我们必拉勾盖章。”
    “好啊,拉勾盖章。”萧寒伸出小拇指,勾上她的小拇指,大拇指盖了章,却又笑她,“真是幼稚。”
    夜里,云开听到身边男人的呼吸声越来越均匀,知道他是睡着了,她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借着室内昏黄的灯光,看着他的睡颜,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她知道,是描绘,描绘他的样子,一遍又一遍。
    大概是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如今得知他得了这病,她是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害怕再要失去他。
    已经失去了太多,如今所剩下的已经太少,再失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还余下什么。
    对这个男人的感情连她自己都无法清晰明了,但是却清楚地知道,她不想让他死。
    这一晚,云开毫无睡意,身后的床上萧寒的呼吸声十分的均匀平缓,她则站在露台上看夜景,不管多晚,这座城市都一样的热闹喧嚣。
    只是,看着这灯火通明的城市,光影肆意地在视线里流淌,她忽然觉得无所适从,对未来无比的迷茫。
    由于这次发烧,萧寒原定在周四的手术只能朝后推迟,要到周末才能做。
    好在萧寒这发烧后的几天身体状况一直都还稳定,白天韩宁带着需要他签字的文件来找他签字,云开没什么事就抱着个电脑坐在阳台上网,陆陆续续投了几份简历,不能老是呆在家里,闲得实在是无聊透顶。
    下午萧寒处理完文件,病房里只有他跟云开,他问她:“你在上网做什么?”
    云开头也没抬地继续浏览着招聘信息,“找工作,这年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其实就随口一说,说完也没当回事,可听在某人的耳朵里却很不是滋味。
    萧寒想起那时候她跟他要生活费的情景,每月一百万,想着想着他突然有种心酸的感觉,结婚这么久,他也就给她买过那几顶帽子,还从没送过她什么礼物,作为丈夫,是不是很不称职?
    马上她就生日了,送个什么好呢?那条项链?不行,那个要等到结婚纪念日才能送,那到底送什么?
    云开不听他说话,抬眸瞄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浏览网页。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萧寒突然问她。
    云开手一抖,“啪”地将电脑一合,微扬下巴,“不告诉你,反正我不需要你帮忙,也不会去你的公司,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萧寒笑了下,朝她招了招手,这男人借着生病的绝好理由,有事没事的就靠在那病床上,让人即便是恨得咬牙切齿,也只能忍着,于是就憋出了内伤。
    这几日云开上火得不行,嗓子都发炎了,药不想吃,于是就不停地喝水,喝水多的后果就是十分钟去一趟洗手间。
    她决定等明天他做完手术,她要回家住几天,医院这地方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再呆下去,她都要被火给烧死了。
    萧寒见她磨磨蹭蹭地站着不动,不耐烦地皱起眉,“还不过来?”
    云开横了他一眼,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刚走几步,身后轻飘飘的却又带着威胁的声音响起,“我明天要做手术,医生说我今天要休息好,保持一个好心情,这样才能保证手术的成功率,这万一我心情不好……”
    云开停下来,咬着牙转过身,笑米米地说:“万一心情不好,手术失败,你死了我正好改嫁。”
    威胁不成还被气得差点吐血,萧寒捂着胸口半天没出声,暗暗发誓,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想改嫁?门儿都没有!
    正喘着气,云开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他扭头看了几秒钟,走过去拿起来,却在看到上面的号码时,眉梢拧起。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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