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必这么凶嘛!”

    然而,面对宁紫玉的怒气,墨水心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是冲他眯眼一笑,道:“草民说他不是便不是,陛下一再相逼,难道是容不得墨水心的友人在此,要将他逼走吗?”

    刘杳,刘杳,前欢渺渺,后会杳杳。

    他为自己取名叫刘杳,难道就是因为情已尽,爱已了,再不惦念往事,再不惦念于他了吗?宁紫玉不能接受。

    宁紫玉亦不由得想象,他连自己以往的身份都全盘否定,那么,在那段曾惊天动地的时光中,还有多少人记得,也曾有一个名叫叶邵夕的人呢?

    就算他想忘记,就算他想抛之脑后,那么,他帮他记得也不行么?

    想罢,宁紫玉上前,推开墨水心,当众冲过去,反扣住眼前人的手腕,激动道:“什么刘杳!?你分明就是叶邵夕!!”

    “邵夕,为什么要对自己全盘否定,为什么不惜换一个身份,你对曾经的自己就那么厌恶吗?”

    宁紫玉话说得激动,而手下的力气也不知不觉地大了起来,刘杳感觉到疼痛,微微皱了皱眉。

    墨水心见他神情不对,连忙上前,道:“陛下,我们今日远道而来,旅途劳顿,需要休息。”

    宁紫玉闻言,自然不肯,他有许多话想和眼前人想说,又怎么能忍受如此快就分离?然而,他刚要开口拒绝,却听墨水心语气忽然一重,道:“刘杳生过大病,不能再有丝毫差错,皇上若是不惜草民等的性命,大可这样不依不饶下去。”

    宁紫玉听罢,哪敢再耽搁,忙派人安排了下去,将刘杳一行人送至接待外使的“栖殿阁”中,随后,墨水心将他赶出殿外。

    可谁知,宁紫玉前脚刚被赶出门,名叫刘杳的人却好似再也承受不住似的,身上一震,唇边便溢出血来。

    墨水心见状大惊,道:“我原以为你能控制好自己,不想你见了那人还是那般激动,你忘了老头儿临死之前与你说过什么?你之前的内力过为淳厚,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无法驾驭,好在他以银针封住你七成内力,否则你便要血脉逆行而死,你真把自己的性命当玩笑?”

    墨水心一边说话,一边示意刘杳脱掉长衫坐好,自己则拿出衣袖间的银针,为刘杳再次施针续命。

    他先将一排排的银针在火上烤,随即密密麻麻地扎在眼前人的脊椎骨处,强行为眼前人封住内力。

    “我没有激动。”不知过去多久,才听刘杳淡淡说。

    “你若是当真不激动,何以血脉会逆行冲开封穴,依我看,你根本没忘记他。”

    盘膝坐在床上的刘杳一边忍受着银针入骨的疼痛,一边冷漠道:“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么?数次犯错的人贱,而对于那个数次犯错的人,数次原谅的人则更贱。”

    “何苦给伤害过你的人第二次机会?”

    刘杳之后沉默了,而面对他的沉默,墨水心也再说不出话来。时间在二人的无言中流逝,却不知,门外,始终有一人徘徊不去,无法释怀。

    宁紫玉感觉得出,今日不止是刘杳,就连墨水心和君赢浩也都在一直排斥他。

    他做事,向来不会瞻前顾后和自我否定,他能很清楚地分明白,在他所处的生活中,在他所待的环境里,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很多事,当初做错了也就是做错了。很多错,当初犯下了,也就是犯下了。

    现实容不得逃避,过往,也容不得他再有时间去偏执。

    他明白现在什么最重要。

    宁紫玉独自守候在空旷的含阳殿前,任扑面的寒风拂乱发丝,远远地观望着,在那样一个他无法靠近的地方,还有一个那样需要他去呵护和珍藏的人。

    是的,残酷的过往,可能毁了他一切。

    是的,宁紫玉也不否认,造成他这一切的,也曾是当初那样的自己。

    是的,他宁紫玉也确实该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但是请原谅。他宁紫玉,──还不能。

    该深爱的必然要深爱,该呵护的也自然要呵护,该珍惜的也一定会珍惜,可这么做了之后,他宁紫玉也说不准,该遗失的,或许还是无法挽回。

    你若要问,今日今时,面对叶邵夕如此的冷隽与决绝,他宁紫玉伤心吗?

    伤心,真的是痛彻骨髓的伤心。

    心痛吗?

    心痛,怎能不心痛?

    那后悔吗?

    后悔,他后悔交加,追悔莫及。他后悔,当初,自己何苦要自作自受,反换来今天的自食恶果、自讨苦吃?

    然而,比起这些,宁紫玉却更加深切地明白,覆水难收,后悔无用的道理。

    一味追悔根本毫无用处,一蹶不振地停滞不前也没有丝毫意义。他宁紫玉也从来就不会是那种停在原地踏步的人。

    命运是一条河流,而生命,却是这河流上,永远都不系缆绳的小舟,谁会知道,这方小舟,会在下一刻漂流向哪里去?

    所以,既然爱了,那就深深爱狠狠爱,要不顾一切,要无所不用其极地去爱。要用尽全力,要不输于任何人地,用每一寸饱满真挚的爱情,去填满他们每一秒相处在一起的时间。

    邵夕,你的天塌了,是吗?

    不要紧。

    你的天塌了地陷了,有我在。

    都有我,宁紫玉在。

    他宁紫玉,从来就是有一份不输于任何人的狂妄与笃定在,他敢说,普天之下,能让叶邵夕幸福者,舍我其谁?

    想必这位年轻的帝王,不是不能体会出此时心底正在隐隐作痛的部分。只是,同样一份想要使叶邵夕再重展笑颜的强烈愿望,却令他软弱不得,也失意不得。

    什么都没有什么。

    你记住,天塌了地陷了,都有我在。有我,宁紫玉在。

    那日午后,映碧皇宫的“栖殿阁”前久久站立了一位皇帝孤独的身影。高处不胜寒,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想必无人能懂,也不需要人懂。

    第二日,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凡映碧历任皇帝,一般都要在“天心殿”之内的“程颐宫”中,接待万国的朝奉使者,四夷宾客。

    “程颐宫”,它乃是“天心殿”中的第二大殿,是历来皇帝们,欢宴群臣,设宴奏乐,和侑酒庆功的地方。

    随着一声碰杯声起,满殿的丝竹之声纷然奏响,管乐齐鸣。

    频频举杯,歌舞助兴。你斟我饮。轻歌曼舞。

    “呵呵……皇帝陛下果然金口玉言,臣佩服!如此映碧西部三十座城池变归我煜羡所有,多谢陛下慷慨!”

    大殿之上,只见君赢浩率先站起,端着酒盏,微微抬手做出一个敬的动作,极其痛快地仰脖喝下。

    而高高端坐在龙殿之上的宁紫玉,则是面目很平静地一挑眉,倒像是有些厌烦似的,略略一举盏,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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