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倍受乡情煎熬者,该住这间‘萍踪浪迹,苍茫遗世’;至于你,刘公子,自然是该住这间‘行云流水,难遂人愿’。”

    “哦?为何?”

    “你莫要奇怪,开客栈这些年,奴家看过太多来往商客游子,因此这看人的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准。奴家猜想,刘公子一生所愿,不过也是想过一种行云流水的日子,奈何天意不遂,难以如愿。然否?”

    叶邵夕闻言,动了动嘴唇,却再也难以答出什么。

    苏容见气氛有些尴尬,适时一笑,忙转移话题道:“奴家请各位客官住店,有时自然是看人,为他们各自安排合适居所,然而生意罢了,哪有那么多合适的?公子莫往心里去。”

    叶邵夕也尽量勾了勾嘴唇,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无碍。

    二人边说边转,有一句没一句的,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苏容在说,叶邵夕在听,而到最后,苏容带他来到了一间角落处的房间后,眼前的女子忽然停了下来,脚步不动,也不再那么多话了。

    “公子请看,这间小屋的题字。”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苏容一字一字地道。

    叶邵夕抬头,顺着这一行小字看下去,竟也是大怔,瞬间便被那字里行间所写出的情景所吸引。

    “共有晨昏,炊烟四季,慢慢老去。”

    男耕女织,晨昏与共,在温暖的阳光下,在山野清风清脆婉转的莺啼声中,守着所爱之人,为他升起炊烟,为他补衣缝扣,与他一起守着一段冷暖交织的光阴,慢慢老去。而想必所爱之人的目光,也会温和地一直追随着自己,不离不弃。

    看到这十二个字的瞬间,叶邵夕的脑中,马上就浮出这样一个画面。

    画面之中,那样一个温婉的妻子,那样一个温柔的丈夫,或许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蹦蹦跳跳,追逐着花丛中的彩蝶嬉戏的孩子。那个孩子穿着的,可以是一袭大红的小肚兜,可以是一双活泼可爱的小虎头鞋,更可以是扎着两个翘楞楞的小羊角辫,随着他的跑动,一上一下,甚是活泼地跳动着。

    一想起画面中那孩子很有可能所穿的那双虎头鞋,叶邵夕登时心中一痛,差点站不稳。还好一旁的苏容眼尖,见他不对,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立马上前来扶住他,这才免得他没有脚下一软,直接从楼梯上摔下去。

    “刘公子,你怎么了?”

    “……无碍……”叶邵夕喘了好半天,才能按着胸口回话,“……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哦?什么往事?”

    “共有晨昏,炊烟四季,慢慢老去。”叶邵夕慢慢地念出房间门口的那一行题字,语气突然有些黯然,“我想,在这样的生活中,他们也许……还有一个孩子……”

    “是……应该有的吧……”苏容闻言,语气也随之轻了起来,好似也在感叹,“相爱之人,终是会诞下只属于二人的子嗣……”

    “嗯……”叶邵夕闻言,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便不再说话。

    “也许突然这么说,会有些冒昧……”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苏容开口,“刘公子你……可是曾失去过自己的亲生孩子?……”

    叶邵夕听罢,十分震惊地转过头来,对上她波澜不惊的眼神,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若不是失去过亲子,一般人,是不会有像你这样的反应的,刘公子,你很爱自己的孩子,作为女子,我很羡慕你的妻子。如若当爱一个人,就会想为他诞下孩子。就会想让他与自己的血脉,生生不息地在这时光中蔓延繁栖,想要为自己与他,留下深刻爱过的证明。”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苏容静静地望着他,缓缓地道,“世上的甜言蜜语何止万千,可人们却说,最难实现的,便是这一件。这样的许诺,一许,便是一生,一辈子,任谁都反悔不得。”

    苏容说着说着,不知为何,眼里便又沁满水来,她一眨眼,眼泪落下来,滴落在地板上,溅出四散的形状。

    “往昔之事,你也切莫挂怀,我很羡慕那个能为你生儿育女的女子,就算孩子没了,但你如此看重你与她之间的那个孩子,她该是心满意足的。而你们沉眠在地下的孩子,也该是心满意足,没有遗憾的……能有你这样的父亲,他一定很高兴……”

    苏容这么安慰着叶邵夕,她推测叶邵夕的故事一定是负了哪位女子,负了这位女子和他所诞下孩子。

    可谁想,叶邵夕真正的故事,与她推测的正好相反。

    “会吗?……”

    叶邵夕摇头苦笑,似乎是再也无意于这个话题多久,只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何必多想呢?”苏容猜出他的意思,便扶他转身下楼,想他风尘仆仆,也该是赶了一天的路,必定饥肠辘辘,也该是时候准备一些饭食。

    “人生一世,得过且过,谁都会犯错误,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何必将自己逼得那般紧迫?”

    “呵……多谢姑娘安慰。”

    他虽言语恭敬,态度端正,看来好似是接受了苏容的安慰,但苏容看得出,眼前的这位男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一定是较真儿到了极点的。爱与恨,想必在这人心里,都会很极端。

    “公子要吃些什么?我去做。”

    苏容将叶邵夕扶到一楼的大堂坐下,为了缓解气氛,转移话题道。

    “你一个客栈老板,竟要你亲自下厨?”

    叶邵夕倒也配合她,无意再继续那种苦闷话题。

    “这些年来,来我这里住店的毕竟人少,比不得正街前那些光鲜亮丽的客栈,而我也不愿意招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怕他带来了市井俗气,乱了我这方清静之地。”

    “原来如此……那便请姑娘弄些简单的来,足以果腹便可。”叶邵夕回她一笑。

    不多时,苏容备好了饭食,四碟小菜,一盘牛肉干,一盅各种鲜菇野菜熬制的山菜汤,端到叶邵夕面前来。

    她拿出酒杯,来到叶邵夕面前,为他斟满,道:“时光匆匆,其实苏容常想,人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以前不明白,可是现在苏容却明白了。”

    “能够与心爱之人举案齐眉,晨昏共度,白头偕老,便是几生几世才能修来的福分。”

    叶邵夕听罢此话,忽然一震,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出神地发话道:“……姑娘这番言语,不知为何,让在下想起了一位故人。”

    “哦?是什么样的人?”

    说来,苏容并不是那墨守成规之人,她见叶邵夕即便美味在前,也愁眉不展,无心饭食的模样,便轻叹一声,坐到他的对面来。

    二人聊了许久,这时,天已是黑了,一弯月亮高高挂在夜空,周身没有一颗星子,看起来分外孤单。

    “我的那位故友,身份并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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