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是红房子,右边是红气球。
    他站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中唯一的公路上,不知来路,不知去向,也许应该就沿着这一条路、无论向左向右都行,总归是得走在人造出的公路上吧,路是人走出来的,人就得走在路上。
    可他侧过头,目之所及竟然能看到圆之外的草原,一时间他都忘却了红气球与红房子的存在,这一片,这踏出去的整个世界,唯有风吹草地,不见牛羊。
    这狭窄的公路似独木桥令人窒息,只要踏出一步啊,整个宁静祥和的世界就属于他了,自由啊!这铺天盖地的自由啊!
    可这里是梦啊?
    可正因为是梦啊?
    可连梦都要将他推至不可偏移一丝一毫的终点吗?
    不能飞起来吗?不能凿穿天空吗?不能把这红房子一把火点着,把那红气球一根针戳破吗?世界不能降下大电视机雨吗?就不能停滞不前吗?非要通往何处吗?我一定得是人吗?你们还要我怎么做?你们到底我做什么才能满意?要我爬到云端吗?然后再摔死我?
    我不能将自己分尸吗?然后拼成所有人想要的样子?
    风带着幸福感席卷而来,他伫立于此,却无法迈向任何方位,恍惚间在这片被吹拂的绿草中发现一只母豹,在这片只属于他的幻境,为什么会有活着的生物入侵,他并不在乎。
    他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啃咬着已经死去多时的幼豹。
    没有人知晓她吃自己孩子的前因后果,但他们分析得条条是道,或许实在要饿死了,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他人的食物,或许是一种母亲的仪式,如此孩子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可他只观察这个行为本身,不去探讨它的意义。
    当吃与被吃的两个相以“进食”为纽带,那么无论他们是否曾有关联,有多少爱恨纠葛,或是原先根本毫无关系,在这一刻便达到了最顶峰的交织。
    忽然一声笑打破了这风声独占的空间,他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转过身去,她就坐在那辽阔的草原、公路之旁,双手托着脸,风把她的短发吹向和草歪斜的方向相反,但和他的吹向一致,原来他们都不属于这里,都要被风驱赶出去。
    救救我吧,“母亲”。
    带我飞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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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地面陷了下去,忽地睁目,入目即那双草原中的深黑眸,托着脸,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姿态与神情凝视着他,一身绵羊睡衣,脚在后头晃着,手肘搁在他胸口,在看到他睁开眼睛的刹那目光明亮,说:“遗憾,我先醒了。”
    忠难睡眼惺忪,还处在梦与现实的交汇点,仍然未能从那片自由的草原中缓过神来,但是看到因果一脸笑意地趴在他身上,下身先起了反应,而后下意识想伸出手来抱上她,却突然听金属摩擦的声音,双手被勒紧在脑后,手腕上陷进冰凉的阻碍,他一下仰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双手被银晃晃的镣铐锁在床头一根一根柱子中的一个上。
    再低下头来,因果已经爬下了床,背对着他,一颗扣子一颗扣子地往下解,露出瘦弱的肩膀,再至骨瘦嶙峋的背脊,窄腰,她的裸背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绵羊睡衣被她随手一扔。
    床上传来金属碰撞的挣扎声,因果只是若无其事地换着毛衣和校裤,将短发从高领中拨出。
    “你这样绑着我我怎么去弄死下一个。”他挣扎无果,便将目光投向在地上整理书包的因果。
    她没回头,自顾自地收拾着书本,轻描淡写地说:“那我自己去咯。”
    哐当一声巨响,因果都差点以为他直接挣开了要背起书包就跑,但他只是把双手狠狠地撞上了床头,以一种怒不可遏的神情把她盯穿了说:“你想死就非要死在那些人手里吗?”
    因果拽起书包就往他脸上砸,他反应之快,快死了都能用手护着脑袋,活着的时候更敏捷,直接侧身用手肘挡下了她一书包课本的重量。
    “是你把我扔在那里的!你也不锁着我!也不来接我!还跟暗恋你的女同学搞不清楚!你先死!你死!”因果叫唤着就把书包里的叁本课本拿出来并在一起打他,膝盖跪在床边,书举起落下在他的手臂、脑袋、肋骨,就如同用木凳那样殴打他一般用着撒娇似的力度将书脊砸在同样的位置上,“还不带套!打了两下又不打了!你有病吧!还给我准备电锯!把冰箱里所有东西都拿走了!你非要我吃你?!有病、有病、你去死、去死、你死!”
    他被打着反倒是笑出了声,因果听到他嘲讽般的笑声更来气了,一脚踹上他的小腹,他忽地干呕一阵,投降着把用镣铐锁着的双手滑到床头的最顶端,仍一副轻松的样子说:“你要迟到了。”
    因果拿过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吓得忙把那叁本书放回书包,背起包来就要冲出卧室,只听忠难在背后敞亮地响起:
    “你要那么喜欢我的手,就该直接跟我说。”
    因果背后一僵,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好像发生了什么世纪大战似的她跑出去发出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她叫出口的,摔在地上的,踩到娃娃或是被拖鞋绊倒的,好像到关上门为止就没有安静过。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拽着镣铐上的锁链往前狠狠一扯,要把床头的柱子直接拉变形的力气哐当一声就把锁链扯断,徒留两个镣铐和断开的链子分别置于他的手腕。
    他坐在床沿深叹了一口气,等着勃起的前端缓下去,就这么静坐了好久。
    久到他还是没忍住手冲了一发,又把自己的头发打乱,烦躁地起身去洗澡。
    分明有钥匙,他好像把手铐当成了什么定情信物似的戴在手上,任由花洒淋下的水流冲过他金属色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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