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机关了,却忘了关电脑,忘了拔摄像头,让几百公里之外的师傅和曾经的同事看到一场好戏。
    “偷窥人隐私,太不道德,关掉关掉。”
    会议室走进一个女军官,正在陪生姜说话。飞行员被无情拒绝,坐在一边无精打采,实在没什么看头了,夏莫青顺手关掉视频窗口,一脸坏笑着说:“处长,您刚才不也看得目不转睛,听得专心致志吗?”
    韩均板起脸,理直气壮地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家长,姜大队和徐大姐把她交给我,我就要负责。”
    邓南晴扑哧一笑:“家长也不应该偷窥孩子隐私,您跟我们一样不道德。”
    杨忠旺也是“不道德”中的一员,越想越好笑,半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韩老板,你徒弟长大了,至少在择偶这个问题上考虑得很全面。”
    肖晨雨放下杯子笑道:“杨局说得对,飞行员不是个好对象。小姜条件那么好,又不是没其它选择,用不着当军属,用不着过那种既两地分居又提心吊胆的日子。”
    韩均打心眼里替宝贝徒弟着急,忧心忡忡地说:“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到底什么样的才行?今年都24了,如果再拖几年,又是一个白晓倩。”
    有人爱慕室友,李惠真羡慕,刚才看得很认真,听得很仔细,禁不住说道:“韩教授,我感觉姜怡拒绝人家不是因为职业,而是没共同语言。在宿舍时就经常说要找个成熟一点的,就感觉校领导帮着介绍的那些不成熟不稳重。”
    “结婚过日子,找个成熟稳重点的好,没什么不对。”
    夏莫青深以为然,肖晨雨则若有所思地说:“是啊,飞行员心理和身体素质好不等于成熟,高中招飞进航校,专科本科念完下部队。并且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要呆在部队。全封闭管理,跟社会脱节,没社会经验,跟他谈恋爱真没什么意思。”
    韩均似笑非笑地问:“肖处长。听你这话的意思,飞行员还找不到老婆了?”
    “这倒不会,不仅不会而且很好找。现在的女孩子现实着呢,飞行员工作稳定,收入高。有一定社会地位。不在部队干了,将来可以去民航,一辈子不用愁。并且国家有政策,飞行员家属可以特招提干,一结婚就能当军官,不知道有多少女孩趋之若鹜。”
    想到夸张之极的拜师宴,夏莫青禁不住笑道:“处长,您宝贝徒弟有工作有职务,就算哪天不高兴干了跟您一样辞职,您也会让她这辈子衣食无忧。所以她谈恋爱只要找她自己喜欢的。不用像我们那时一样要考虑对方的工作和家庭。”
    “这倒是,不干警察可以像我一样当律师,可以去律所帮忙。”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着李惠一脸羡慕的样子,杨忠旺打趣道:“韩老板,要不让我儿子拜你为师算了,我这个老子没出息,不能给他更好的条件,只能想方设法帮他找个好师傅。”
    夏莫青立马提醒道:“杨局,你儿子又不是警察!”
    “拜不成师可认干爹。跟他说清楚,让他像孝顺我一样孝顺韩老板。”
    “算了吧,光生姜和洋葱就把我和张琳搞得焦头烂额,还干儿子呢。我可不想自己给自己再找麻烦。”
    “生姜运气真好。”
    过去的种种记忆犹新,想到那丫头第一次去东靖时还扮演过半天“女朋友”,韩均嘿嘿笑道:“刚开始她还不乐意,不过话又说回来,能有这缘分,能收这个徒弟也是我的运气。”
    肖晨雨鬼使神差地问:“教授。收徒弟等于收了一个麻烦,怎么成运气了?”
    “生姜不麻烦,很懂事。有她这个徒弟,家里多了很多笑声。并且跟瑶瑶像亲姐妹一样,几乎无话不谈。我喜欢,张琳喜欢,瑶瑶喜欢,连远在纽约唐人街的韩老头都喜欢,可以说她是我们家的一员,只是不姓韩。”
    夏莫青收过韩老爷子的红包,对这些情况比较了解,笑盈盈地补充道:“老爷子对她比对白主任好一百倍,把她当半个曾孙女,认为女孩子该富养,估计财产都有她一份儿。”
    韩老爷子可是真正的富豪,杨忠旺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韩均微笑着确认道:“有这回事,韩老头考虑过,前段时间刚把新泽西那栋房子卖了,给瑶瑶立了个信托基金,给生姜也立了个,只是基金没那么多。”
    “没那么多是多少?”
    “50万美元。”
    夏莫青惊叹道:“折合人民币近400万,生姜这丫头也百万富翁了!”
    “又不是现在就给她,结婚给10万,30岁给10万,剩下的30万美元40岁才能拿到。算上投资收益,拿到手的可能会多一些,不过本金就50万,多也多不到哪儿去。”
    肖晨雨一脸不解地问:“教授,老人家为什么要分开给?”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韩老头只认生姜,不认别人。他年龄大了,经历事情多,考虑得比较长远。分开来给有分开来的好处,万一生姜遇人不淑,婚姻不幸福,到三十四岁时还有一点钱拿,不至于一无所有。”
    “瑶瑶呢?”
    “瑶瑶的也是,看得见,拿不到,至少在30岁之前拿不到。”
    夏莫青好奇地问:“韩红姐有没有?”
    “有,她有一笔养老的,诚诚有一笔创业的。回来两次,他想法发生很大变化,那么多钱不留点给家人怎么行?”
    “您和张教授依然没有?”
    韩均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倍感无奈地苦笑道:“一分没有,在他看来我们已经成年,我们有赚钱能力,应该去打拼,不应该坐享其成。”
    夏莫青在纽约警局培训期间,去唐人街探望过韩老爷子,也听姜怡说过老爷子有多少钱,盘算了一下,疑惑地问:“处长。不对啊,老爷子资产一千多万美元,给瑶瑶、生姜和韩红姐她们才留个零头,剩下的大头呢?”
    “捐给几个华人商会。这一点他早想好了,就算他亲孙子回来也沾不到多大光。”
    “可是我听说如果你回去,他会全部留给你。”
    “是留给我帮他花,不是留给我花!换言之,他想我担任他的遗嘱执行人。而不是遗产继承人。就算回纽约,那笔钱仍然要用与帮助和资助社区的年轻人,不是留给我花天酒地的。”
    “老爷子太伟大了!”
    真是少见多怪,韩均摇头笑道:“他跟我不一样,他没懂事时就去了美国,思维方式跟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差不多,并且又经历过一些事,作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奇怪。所以很多有成就的美国人,在很多中国人看来像圣人,其实对他们而言很正常。”
    邓南晴突然笑道:“处长。您捐了不少钱,又做过那么多事,您也像圣人。”
    韩均真不敢当,连连摇头道:“我才捐了多少,不值一提。美国电影《阿甘正传》你们肯定看过,阿甘母亲临终前有句话说得非常有道理,钱够用就行,多了是用来摆阔的。我现在刚好够花,想摆阔有些困难。”
    与此同时,军区空军保卫处工作组的调查取得突破性进展。
    席处长和吴科长匆匆回到招待所会议室。掏出笔记本兴奋不已地说:“小姜,你判断应该没错,问题应该出在油料股。”
    姜怡急切地问:“发现可疑人员?”
    “邹伟,32岁。农村兵,初中毕业,入伍后一直在油料股工作,专门负责给军车加油。案发时二期士官刚满,即将转三期。按照退伍复员军人安置的相关规定,二期退役只能算复员。只有三级以上的士官将来转业后才可以安置工作,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跳农门’。
    如果转三期,如果再干几年,他就可以享受到地方民政部门的转业待遇。就算不用政府安排工作,也可以一次性拿二十多万自主创业。可他在最后关头竟然放弃了,主动要求复员,非常可疑。”
    “老家哪儿的?”
    “肃西省崇年县,汽车连有一个同年入伍的老乡,这个情况我们刚了解到,保卫科干部正在跟他那个老乡谈心。”
    姜怡权衡了一番,掏出手机道:“席处长、吴科长,光凭怀疑不能抓人。你们继续调查他服役期间的表现,看能不能查到他涉嫌盗卖军用物资的证据。我给崇年县公安局发协查通告,先确定其下落,然后再作进一步打算。”
    地方不是部队,不能说抓人就抓人,席处长微微点了下头:“行,我们这边再查查。”
    工作组变成了审计组,由师财务科和场站财务股会计组成的财务小组连夜进驻油料股,这边查账,那边找人谈心,军区空军保卫处席处长亲自坐镇,警卫连战士站岗,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油料股协理员薛晓强如坐针毡,想去隔壁跟股长统一下口径又不敢擅自出门,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虚,军务科参谋来敲门时背后凉飕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吓出了一身冷哼。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么多人查账,不可能发现不了问题。并且知情人好几个,他不说不等于别人不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同样适用于部队。
    如果态度好,如果积极主动,说不定上级会考虑到不良影响,给他一个转业的机会,薛晓强不敢心存侥幸,一进办公室就一脸追悔莫及地说:“吴科长,我承认错误,我请求上级处分。”
    油料股是场站最有钱的单位之一,连伙食到比其它单位好,吴科长以为什么小问题,不动声色地问:“什么错误?为什么要请求处分?”
    “这几年车辆管理越来越严,军车私用情况比较少,汽油和柴油到有节余。为了给干部战士发福利,为了改善伙食,为了解决一部分办公费用,股里没全部上报。”
    在其它地方油料是按升算,在油料股则按吨计。
    要么不出事,要出就是大事,吴科长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面无表情地问:“有多少吨没上报。”
    事关前途,薛晓强不敢有任何隐瞒,忐忑不安地说:“大前年二十二吨,前年三十吨,去年最多,四十四吨。”
    九十多吨油料,价值八九十万,吴科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紧盯着他双眼问:“油呢,卖给谁了,怎么运去营区的?”
    “干休所归场站代管,他们的用油计划在我们这儿。老干部不怎么用车,他们油用不掉,就拉走卖给地方的小加油站。这不是什么秘密,场站很多人知道。殷股长认为他们能卖我们有能卖,反正是节余的。就让我跟干休所陈所长商量,趁他们拉油的时候一起拉走。”
    干休所是什么单位,是给老干部养老送终的。
    他们在市区,天高皇帝远,不仅卖油,而且出租房子。赚点外快,自己分点福利,大头留给老干部,你好我好大家好。有几十位劳苦功高的“宝贵财富”撑腰,别说场站管不了,连军区空军首长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师里检查工作时甚至还带点东西顺便去慰问慰问。
    一线单位,居然跟干休所学,吴科长气得咬牙切齿,指着他鼻子声色俱厉地问:“钱呢,卖油的钱花哪儿去了?”
    薛晓强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卫生队每年过年都要去军区空军卫生处,我们油料股一样要买东西去后勤部联勤部,每次去要花好几万。谁都知道油料股有钱,场站一些不好报的发票要帮着解决,食堂一年补助十来万,剩下的全当福利发了。”
    没全落个人腰包,吴科长稍稍松下口气,侧身看了看一起谈话的军区保卫处干部,接着问:“怎么发的,按什么标准?”
    “股长、教导员、空勤家属一个标准,大前年每人一万,前年每人两万,去年也是两万。普通干部每人五千,我是经办人,比普通干部多一点。战士不发现金,年底给他们发点东西,平均下来一人两千。”
    上面有后勤部和联勤部,中间有场站领导,单位里还有安排过来的几个空勤家属。
    利益均沾,谁都有份儿,保卫科真查不下去,吴科长彻底服了,蓦地起身道:“高干事,您继续跟他谈,我出去打个电话。”
    查命案查出一起盗卖军用物资的窝案,保卫处就是管这个的,高干事不管这么多,事无巨细的继续问,哪些人在油料股报过发票,干部分福利时有没有签字,做这个决定时是谁拍板的……整理出一份几十页的材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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