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儿和妩儿站在霁园秋千架旁引颈等骆嫣,老远看她回来,两人一前一后向她奔去。
    玖儿气喘吁吁一把抓住骆嫣的手,胖嘟嘟的脸蛋上写满关心,“曹嬷嬷说的不是真的吧?荣家三爷怎么会是傻子呢?”
    妩儿也到了跟前,关切地望着骆嫣,“奴婢昨儿听婆婆讲起这事,打死都不会相信的,荣府咱们都去过,哪听说过有傻子?一定是有人嫉妒小姐乱嚼舌根。”
    骆嫣拍拍玖儿的手,“我说你们就饶了我吧!好不容易才从我娘那里逃出来,你们又来问。”
    玖儿急红了脸蛋,还要说,妩儿扯住她。两人跟着骆嫣进了内室。
    妩儿打开包袱,里面清一色的贴身小衣,“知道小姐穿惯了奴婢做的贴身小衣,这次夫人下的单,奴婢就一手包办了这些贴身之物,小姐快瞧瞧。”
    骆嫣拿起小衣在身上比着,笑问玖儿好不好看。玖儿连连点头,骆嫣让她收进柜子。
    “不用试就知道肯定合身,我一向穿惯了你做的,只怕以后没机会再穿了。”骆嫣拉起妩儿的手,想起以后在荣家的日子,多少有些迷茫。抬眼瞧见妩儿眼里的忧伤,赶紧安慰道“你已有了身孕,不可太操劳。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奴婢命贱,到是小姐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妩儿说着竟掉下泪来。她知道骆嫣不答玖儿的疑问,必是真要嫁给荣家傻三爷了。骆家经济一向吃紧,她自然而然地以为,骆嫣是为了骆家牺牲了自己的姻缘。
    骆嫣见她落泪,心慌了,要玖儿拿些茶水果子来。妩儿忙摆手,说最近没有胃口,只想和骆嫣说说话。
    主仆三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说一会,笑一会。各自心里都装着事,却又怕彼此探寻出心思。
    艾儿提了个包袱进门就欢笑着说,曹嬷嬷这次做的嫁衣着实用心,夫人打了好重的赏。
    艾儿一件件拿出来给骆嫣欣赏,玖儿要她试穿,她却定定地看着微笑,仿似那些华服与她无关。
    一番闹腾,妩儿告辞,由艾儿陪着去前厅找曹嬷嬷回家去了。
    玖儿小心地整理着嫁衣,一件件收进柜子。
    骆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渐笼的夜色,长叹一声,骆婵这时该到荣府了。
    华盖车在荣府后门停住,荣瑞从马上下来径直进去。
    一顶轻便小轿从门内抬了出来,轿旁跟了个穿着喜庆的肥胖婆子,“请大奶奶高抬贵步,下车移至轿辇。”肥胖婆子语气透着喜庆,边说边用汗巾在脸边扇风。
    才四月末,扬州却已暑热蒸人。
    骆婵一路上汗湿了背,又不敢喝水,生怕毁了妆容。强忍了两个多时辰,总算到了荣府,听得车厢外的呼唤,心神为之一震,大奶奶三个字如此清亮动人,她觉得自己要醉了,这不正是她一心渴盼的吗?
    奈何坐在车中许久不曾移动,起身才发现腿脚已麻。青儿帮她捶腰捏腿,扶她慢慢下了车。
    骆婵透过喜帕下的一方视线,只瞧见身边行走着青儿的脚,直到上了小轿,也没感到周遭的喜庆,不免心里狐疑。
    小轿飞快地进了百福园,青儿跟在轿后一路小跑。肥胖婆子身子笨重,腿脚却快,跟在轿旁一路到了百福园的厅堂门前。
    青儿边跑边四下望着,百福园里除了躺开大门的厅堂正墙上挂了个喜匾,再无喜庆装饰,心下奇怪,即使妩儿结婚也比这隆重许多。
    肥胖婆子喊“落轿!”骆婵只觉身子猛地一震,脑袋一阵晕旋。
    青儿扶着骆婵出了小轿。
    骆婵心怦怦跳,荣瑞从厅堂出来,喜婆叫了一声大爷,荣瑞没作声,回身看了眼青儿,“扶着你家小姐走好。”自顾自地上了石阶进了前厅。
    青儿扶着骆婵紧走几步跟上荣瑞。
    喜婆高呼:“一拜天地。”
    骆婵看着荣瑞喜服底摆一飘转过身去,青儿扶着她跟着转身对着门外款款下拜。
    “二拜高堂。”
    骆婵又转回身向着堂上跪拜,跪地的一刹那,只觉脸红耳热。嫁进荣家,嫁进百福园,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她不在是骆家庶女,她已是荣府大奶奶!下午出嫁在门外时的寒酸落寞,此时已算不得什么了。轰轰烈烈地出嫁,比不得一声大奶奶的尊重!
    “夫妻交拜,齐入洞房!”喜婆拖长声音,向发怔站着的青儿瞪了一眼。
    有丫鬟扯了一根系了绸花的红绫一头由荣瑞牵着,一头塞进骆婵手里。荣瑞在前头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内宅走,骆婵袅娜地跟在他身后。
    青儿跟在骆婵身后,小心地打量着周围,每每遇到丫鬟婆子投来不善的目光,她只好垂眉低头跟着,大气不敢喘一声……
    夜风起了,窗前的烛火忽明忽暗。玖儿铺好床褥,唤了一声小姐该歇了。
    骆嫣却无心睡眠,让她自去睡。顺手拿了剪子当窗剪烛芯,看烛火闪跳之间,一颗心再难平静。
    上一世骆婵新婚三日却没有回门,正当骆家上下感到奇怪,荣家来人带口信说大奶奶病了,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娘家。
    宝珠姨娘心急火燎要去探望,骆夫人拦下她,这时去,怕引起荣府不快,嫁出去的女就是人家的人,还怕荣家不给她治不成。
    便问来人骆婵得了什么病?来的小厮只说是血虚之症,已请大夫瞧过了,请骆家放心……
    直到骆嫣嫁去荣家,才知骆婵新婚之夜小产,并有血崩之势。大夫是请了,就是瞧不好。荣府开始有婆子传言是杨婉阴魂不散,新奶奶睡了她睡过的床,她不甘心。
    骆嫣去看骆婵时,她的血是止了,整个人却虚弱不堪,像风中干枯了的花。骆婵偶尔可以出门走动,也是一副忧怨的样子……
    骆嫣心沉如铁,抚着胸口,想着那一世谁知自己更是不济,在一个暴雨夜被荣珏赶去冷阁,从此便一病不起,更顾不上骆婵了!
    烛火慢慢平稳了些,骆嫣双手合十,默默为骆婵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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