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好起来就能喝酒了。”

    尤离本也随口一提,没抱什么被允准的希望,乖乖又应了一句:“是。”

    萧四无倒不适应他这么听话,烦心道:“很快有人给你送药来,喝了就去睡。快到元宵了,别病殃殃的,你的欢儿看了又要不高兴了。”

    尤离恍惚地眨眼,“元宵?”

    萧四无自悔失言——尤离对这些节日大抵都很陌生,别人阖家团圆满堂金玉的时候他不就更显得可怜。

    对啊,这个人好像处处都很可怜。

    于是又缓了语气,“今夜的事情,没人会多话,你好好休息罢。”

    尤离喝了药,却不想睡,只想抓紧时间,趁他还记得,多想想江熙来的样子。

    躺在床上连眼睛也舍不得闭上,总怕会太快睡过去,虽然药效还能持续到明天半夜里,但是好像一闭眼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也记得他在屠越龙脚下求死的样子,记得他那时轻生念头,还要拉着江熙来一起死——

    不值。

    为了这样的理由,让江熙来一起丧命么?黄泉路上,他是不是也一样不记得?

    倒可以省一碗孟婆汤。

    哈哈。

    他好像有点撑不住,根本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留恋着黑暗,畏惧时间的流逝——

    他是这么胆怯的人,不敢告诉江熙来真相。

    不敢想象江熙来听了会怎么样。

    他会哭罢……

    他记得那么清楚的一切,在自己这里都忘了,要怎么面对他清澈的眼睛呢?

    攥着手中的小册,手腕都发酸。殇言在架子上好好摆着,在漆黑的房里根本看不见,却知道那个该死的东西在召唤他,引诱他,最后致他于死地。

    殇言最初没有失忆的成分,药效发挥也很慢。

    药效退了之后,服药的人也记得被问了什么,被指使做了什么事。

    他试验了无数次,加了精妙的东西进去。就让殇言有了更怡人的效果,能在药效过去后,忘了听到的问题,忘了听到的指令——这大约是他们喝了殇言之后最想记住的东西。

    试药时的那些人从来没有异状。

    尤离继续笑——他的体质喝了几个月才出现的症状,恐怕有人早就有了,可惜他们自己忘了,可能忘了家人,可能忘了爱人,却没有同心蛊去提醒。

    所以忘了就忘了,没有人发现。

    若能早点把那些人放回去,这个症状也能被他察觉,可惜青龙会是什么地方,血衣楼又是什么地方,试药之用的人,不会活着再出去。

    那些迷幻神智,引真诱心,乱人心力的药性,已经对他没有了效果,恐怕现在明月心让他喝一瓶,他也想答什么答什么,什么都能记得——

    然而代价如此惨重,没有了殇言,就记不得最想记得的东西了——

    他且哭且笑,癫狂如魔,牵动全身伤口疼痛,一手捂住眼睛,泪水就从指缝滑落,好像灼热滚烫,能燃烧一切。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江熙来,江熙来,江熙来,江熙来——

    这么好听的名字,为什么要忘……

    有很多往日晃耳而过的情诗突然在脑子里冒了出来,他很少对江熙来说什么缠绵的情话——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他原来觉得听不懂这些东西,却突然醍醐灌顶般地痛彻理解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使我沦亡——

    使我沦亡。

    真是字字珠玑,句句锥心。

    ——————————————————————————————注:出自歌曲《牵丝戏》

    烬亡

    漂泊是什么?

    不是无家可归,也不是风餐露宿,而是万家灯火中,你茫然的双眼。

    有人喜欢过节,有人讨厌过节,有人讨厌春天的脚步,讨厌喧闹的街道——一夜鱼龙舞。因为这个时候,他们没有地方可以容身,无处遁逃。

    离玉堂在这种喧闹里反而更沉静,他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没有那么多愁善感,他的心里装着很多人,他的肩上有很多负累,却让他更强大。

    不时有路过的万里杀弟子向他问好,声音很快湮没在了周遭的人声里。他转过街角,忽有熟悉的声音,沧桑而轻松。

    “离盟主,良辰美景,不如小酌一杯。”

    离玉堂只笑,“小酌就不必了,小叙倒是可以的。”

    他也笑,“干巴巴地说话多没意思,不如我喝,你看着,我说,你听着。”

    离玉堂点头,“这也不错。”

    于是玉壶光转,凤箫声动,星如雨,雪化的声音无人得闻,却也来得如心所料。

    晨光渐起时,离玉堂走到了江熙来的住处,门户虚掩,空无一人。

    房中没有打斗痕迹,他就稍稍放心,只当自己太过警惕。然而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人回来——

    有万里杀弟子跑来回报:已经准备妥当了。

    离玉堂皱着眉头,“稍作迟延。派人去找江熙来——多半出事了。”

    已经集结人马,准备去九华进攻血衣楼——据密报,玉蝴蝶屠越龙已死,展梦魂还未归楼,尤离逗留杭州,血衣楼内无一主事之人。楼中布局早已交到过他手里,如今是千载良机。

    血衣楼若失,尤离首当其冲受责,若趁机策反回来,就事半功倍。

    然而江熙来去了哪里?

    他能去哪里——最糟的不过是被青龙会劫走了。若真如此,尤离定会舍命保他,虽然这样想,却也止不住担心。

    雪意正融,不日,这西湖就又是风光绰约了。可大抵,文人眼中的西湖和他们眼中的西湖很不一样,漂泊的人是看不见美景的。

    火炉温暖着床边,尤离攥着手里的东西醒来,心慌之际已看到手里小册——自己的笔迹当然很熟悉,密密几页读完,却心慌更甚。

    这些事情,仿佛没有印象了,却在每读一句后,脑子里就蹦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月白之色,似握长剑,幻听到有人呢喃唤他——

    阿离。

    他是江熙来?因为他所以才这样心慌么?

    可是为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着最后刚劲有力的四个字——

    殇也勿言。

    不能碰殇言。

    可是那奇药好似有鬼魅般的灵魂,在另一边蠢蠢欲动,引诱着,召唤着,勾起他浓重的欲求——

    种同心蛊,愿同生共死,无他难活。

    他抚上心口,轻柔的蛊难以觉察,却明白醒来时的心慌从何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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