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问出的话语却犹如火烧的烙铁,横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这么沉寂了许久,阮年轻轻地咳了一声,望着乌狄的眸子,哑声问道:“你先前和我说的那名女子,你同她是甚么关系?”

    乌狄好似已经猜到了阮年会问这个问题。挺得笔直的背脊一动不动,目光淡淡地取过了阮年喝完的茶盏,放在了桌上。

    阮年有些忐忑。

    “我便知晓你会问我这个问题。”乌狄眸色薄凉,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了沉香色的床沿之上,顿了半晌,乌狄抬眸对上了阮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她是我的爱人。”

    乌狄说这话的时候,语声虽然清淡。眼中被这柔情蜜意的话点上了亮光,眼波流转间好似有水波自她的眼底晃荡开来。层层叠叠的,顺着那晶莹的瞳仁飘散在了空中。

    这还是阮年第一次见着乌狄这副模样。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不像一个丢失了魂魄的木偶,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只是。

    若是阮年没有感知错,乌狄口中的那个人应当也是一名女子。

    难道这个世间,女子也能同女子相爱吗?

    阮年的心间颤了颤,也不知为何,明明能理解这种感情,却还是浑浑噩噩地开口问道:“可是你们都是女子,又怎么能够相爱呢?”

    乌狄微不可察地偏头望了望仍旧笑意盈盈的沈烟离,继而唇角浮出一抹苍白笑,她望着阮年轻声道:“为甚么女子和女子不能相爱呢?虽然我同她都是女子,但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会输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我失去记忆之前,我爱她,在失去记忆之后,我还是爱她。若是有一个人能让我愿意同她相伴一生,那也便只有她了。”

    乌狄的语气轻柔,却又十分坚定。阮年怔怔地望着乌狄,心头微热,张了张唇,却又失了言语。

    乌狄眼神温润,轻轻摩挲着手指:“你可知甚么是爱人?”

    “爱人?”阮年茫然地眨了眨眼,继而摇头,“我不知。”

    “爱人便是想要与之相伴一生,且心念情系之人”乌狄略略挑起眼角,“我这么说你是否能理解?”

    想要与之相伴一生,且心心念着的人?

    也不知为何,阮年在一瞬间便想起了念安的脸。随着心头翻涌的情绪愈来愈浓,就连先前微凉的面颊也止不住的发烫起来。

    阮年摸了摸耳根,从那上面传来的温度灼得手心麻酥酥的。

    “我同她只是相爱罢了,并未做甚么伤天害理之事。常人怎么看,与我们并没有多大的干系。”乌狄说到这里,微微地垂下了眸,转而又是苦笑道:“我能忍受得了别的一切,唯独受不了她伤心落泪。若不是知晓我的存在会拖累于她,我是万万不会离开的。”

    “究竟是为甚么?”阮年皱眉问道:“这次你便告诉我罢,我仔细听着,若是不对也好说上你几句。”

    乌狄也没有怎么犹豫,只是淡笑着摇头道:“事情可能有些复杂,我便挑了几个重点,你应当能听得懂。”

    阮年瞥了一眼正在掩唇轻笑的沈烟离,道:“你尽管讲便是,我不笨,也不小,你说的我都能理解。”

    乌狄颔首道,低下眸子略一沉思道:“我死了,但我又活过来了。活过来的时候,我便丢了记忆,记不得自己是谁,更记不得过去的种种。”

    “死了?”阮年打断乌狄的话,有些不可思议地扬声问道,“怎么可能?”

    “这世间没有甚么事是不可能的。”乌狄苦笑着摇头,语气颇为无奈:“我原本也不信,可是后来的迹象却让我不得不信…不知阮姑娘知不知晓一种唤魂的祭祀。”

    “唤魂的祭祀?”阮年喃喃道,脑中像被一道惊雷雷劈过,一直混沌的思绪在这一刻都变得明朗起来,虽是如此,但口中却因为着急而变得有些不利索,噎了半晌才磕磕巴巴道:“我知晓你说的那个祭祀,五年前我便在小巷中见过一次。”

    “五年前见过?”乌狄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起来,皱着眉好似在回忆着什么,过了半晌,乌狄才接着道:“我也只是听她含糊提起过。虽然她不同我说,但我心里却也明白这个祭祀究竟有多么危险。往后的日子里,我也查了许多文书秘书,却也没有找到记载这个祭祀秘法的书籍。直到后来的某夜,我在她房外听见她同人说话,谈话间隐隐约约的提起这个祭祀是来自一个十分古怪的族落。”

    十分古怪的族落。

    阮年忽的又忆起了念安那日同自己所说的,她来自的部落,避世,不为人所知,掌握着常人想象不到的祭祀之法。

    一切都同这一切所吻合,还有那日她所说的女子愚钝,以及圈套…莫非这一切都是?

    阮年想到这里,有些震惊地睁大了眸子望向了一旁站着的沈烟离。

    沈烟离狭长的眸子中沉淀着几抹微凉的笑意,望着乌狄而绽开的浅笑竟带着无法言喻的戏虐。似乎是察觉到了阮年的视线,沈烟离掩了唇,继而懒懒地伸了懒腰,闭上眸子也不再望着乌狄。

    念安,沈烟离,巫柒。

    她们三个人应当都是来自一个族落。

    互相熟识?不,也不是熟识。巫柒追逐于念安,念安在躲避巫柒。而沈烟离又是在三人中属于甚么地位和身份?

    “最让我在意的,便是她后来所说的。”乌柒咬咬牙,有些痛苦的接着道:“这祭祀是为了唤回死人的魂魄而施行,只是唤回来的,不一定是死亡之人真正的魂魄。祭祀最大的诟病便是忘记过去,失去回忆。所以我并不知道我是不是她想要的那个巫柒。如若不是,我就只是个占据别人身体的强盗。每次我这么想,便觉得得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些。”乌狄的眼圈熏红,哑声说:“每每看着她的笑脸,我愧疚。看着她难受,我还是愧疚。她也并不清楚这个身体里的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每个夜里她都在哭。她所喜爱的并不是我,而是属于过去的那份,我再也触及不到的回忆。”

    这一番话说得阮年心头发涩,望着乌狄通红的眼眶,安慰的话语滚在喉中,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而后来,我发觉我的身子在渐渐的*。”乌狄抬手擦了一下眼底,放松了身子,将语气放得轻缓了些,“虽然身体每日每夜都在疼,我也不想让她知道。何况这对我而言也并非甚么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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