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没有。
    棠念终究还是没能瞒住外婆,她只能告诉再破实情。
    外婆是老?人家,见?惯了生离死别,像是早已?猜到七八分似的平静,她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拖着沉重的声音:“这都是她的命啊。”
    和那?个家纠缠了十年,最?终还是毁在?了那?家人手?里。
    外婆在?家待不住,怎么也要去医院陪着罗如梅,棠念拦不住外婆,只能由着她来。
    只是普通的单人病房环境也差,夏天空调带不动?,后来是沈砚深自作主张让人申请了vip病房。
    棠念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她看着沈砚深在?医院里忙前忙后,有时守着罗如梅一夜不睡,所有的事亲力亲为。
    沈砚深打湿毛巾从卫生间出来,递给棠念让她擦脸,发现她在?看自己,轻声笑着,玩笑道:“这么喜欢我啊?”
    棠念跟着他笑,没有回答。
    她在?想,要该怎么说分手?。
    第46章 chapter.46
    棠静晚也来闹过几次, 都被蒋南一赶了出去,最严重的一次叫了保安,后来棠吾呈派人把棠静晚带了回去。
    棠念知?道?, 棠吾呈只是担心棠静晚这么闹会让事情适得其反, 救不了夏岚还会惹怒她。
    蒋南一在医院陪了棠念几天,后来是因为医院不让在病房留太多人,她来的次数才逐渐减少。
    棠念也没再让沈砚深跑的太勤,一来是没什么用?, 二来则是她并不想那么频繁的看见他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
    直到罗如?梅住院一周后,病房里再次来了拜访的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 而是棠念的爷爷。
    棠爷爷带着秘书,看这架势棠念以为是来劝和的,当即就下了逐客令,话语间带着刺:“您老人家告诉您儿子,别总是一个一个换着来了, 夏岚必须为她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无论是当年插足, 还是这次。
    棠爷爷让金秘书出去等?着,等?病房里的门关上, 他才问道?:“你外?婆没在医院?”
    老人家语气和善, 棠念自是礼貌许多, 只?是怒火堵在心口,她忍着脾气:“一会儿过来。”
    外?婆不能熬夜,棠念平时都是早上回去休息,下午睡醒再来替外?婆, 只?是她即便?回去也睡不了多久,为了不让外?婆担心, 她都会在家等?到差不多的时间再去医院。
    “爷爷来也不是为那女人的事。”棠爷爷拄着拐杖坐在沙发上,“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想为你妈讨回公道?。”
    “我们家欠你和你妈的太多了,这一回爷爷不会再插手了,只?是有些事不能出面帮你,要是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去找金秘书。”
    “为什么?”棠念不解地问,“再怎么样她现在也是棠家的人,棠静晚也是您的孙女。”
    这么多年的视而不见,棠念不相信棠爷爷可以如?此坦然?,尽管手心手背都是肉,万事也都有个轻重缓急。
    棠家人个个清醒自私,怎么会在这时候将重心转向她这个早已离家多年的人。
    棠爷爷看着棠念,眼角微微泛红:“可只?有我们念念,是爷爷亲自在产房外?等?来的孩子,你在爷爷的怀里长大,爷爷怎么可能舍得……”
    只?是这些年,因为棠吾呈的关系,棠爷爷不知?该如?何面对棠念,何况当年罗如?梅闹得那样难堪,害得棠家出丑,他也在生她的气。
    可棠念毕竟没错,等?棠爷爷想明白这件事时,棠念早已变得生分,再后来,她再也没来看望过他。
    再多的话也无法弥补,棠念始终看不透今天这突然?的造访,她站起身,朝着棠爷爷鞠躬,说道?:“谢谢您能来说这一番话,只?是爷爷,下次见面还请您能原谅我对您家人所做的一切。”
    这之后,就各不相干了。
    –
    外?婆来时,棠念已经?独自坐了很久,她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吃了几口,同外?婆交代过后便?打车回了家。
    到家后,棠念睡不着,开始收拾起罗如?梅的衣物来。
    罗如?梅爱干净,当季要穿的衣服一周就要洗一次,棠念担心她醒过来要穿,便?都拿出来准备放到洗衣机里。
    在收拾时,棠念在罗如?梅的衣柜里发现了一个藏的很深的盒子,里面除了放着罗如?梅和棠吾呈当年的结婚照以外?,还有一张存折。
    存折是十几年前得,每个月都会定期往里面存钱,上面写?着六个字,字迹娟秀,是罗如?梅写?的没错。
    前两个字已经?被划掉,但仔细看可以辨认出来,写?的是夏夏宝贝基金。
    打开第一页的纸张摸起来不一样,上面有被水打湿的痕迹,边角也有微微磨损,像是哭的时候反复摩挲许多次。
    棠念靠着衣柜上,这些天她哭的太多,眼睛已经?干涩,她越去想,眼睛就越酸。
    方才离开医院时,外?婆在棠念踏出病房门的那一刻叫住她,说了两个字。
    ——走吧。
    她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前些天外?婆在得知?罗如?梅出事的当晚便?提过一次了,罗如?梅在这之前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棠念出国,至少不能像她那样过完一生。
    她说,在他们闹剧里,最不该承受这一切的是棠念,所以如?果可以,她希望在她十八岁最美好的年纪,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
    离开江川,去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而不是把自己?困在这里,痛苦并撕扯着自己?。
    棠念在房间里坐了很久,从卫生间里传出来洗衣机滚动?的声音,这样安静的清晨原本是她曾最期待的。
    真到了这天她才猛然?发觉,她从未真正恨过罗如?梅,如?果可以,她愿意自己?所有的运气去换,只?要她平安无事。
    棠念攥着存折,她的眼泪开始往下掉,所有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似的出现,痛苦蔓延全身,她的心才在这一刻粉碎。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房间里,再也没有人回应了。
    –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棠念刚从医院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拿,她刚到小区,就看见沈砚深站在楼下。
    今天下了雨,清晨刮着冰凉的风,沈砚深穿了件灰色外?套,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在看见棠念时,抬了下下巴,原本清冷的神色瞬间缓和。
    “今天太着急,就直接来你家了。”沈砚深小跑到棠念的身边,“还没吃饭吧?”
    棠念掀起沉重的眼皮,不耐烦地问:“有事吗?”
    突然?的一句话,沈砚深的动?作停止,他想起那天接过的那通电话,以为棠念还在生日?,哄她开心的语气说:“还生气呢?”
    “没什么好生气的。”棠念看着沈砚深的眼睛,语气无比平静,“只?是问你来找我做什么而已。”
    沈砚深知?道?棠念这些天状态差,没有在意她不太好的语气,解释说:“录取通知?书到了,我怕你看不到手机所以……”
    “不用?了。”棠念打断说,“我已经?决定听我妈的话出国了。”
    “你说什么?”沈砚深怔住,很快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不死心,“那我们可以一起……”
    他的话再次被棠念打断,她冷冷地说:“没有我们,只?有我。”
    沈砚深很轻的笑了声,缓缓摇头,一字一句道?:“棠念,别说傻话。”
    “这话应该我说。”棠念冷静地对上沈砚深的目光,“别总是高高在上的,你众星捧月,但我不是非要和你一起的。”
    沈砚深难以置信地看着棠念,眉眼的笑意消散,多了几分戾气,低眸审视着她,艰难地挤出来两个字:“理由。”
    “分手要什么理由?”棠念轻松的笑出了声,“沈砚深,你和其他女孩分手的时候有过理由吗?”
    许是没想到自己?面对沈砚深时会如?此的冷静从容,说这话时,她自己?也愣了几秒,随后才继续说,“不过就是累了,腻了,不想跟你玩了。”
    沈砚深极力克制自己?的脾气,他抬手握住棠念的双肩,掌心的力度像是要将人捏碎,直到她露出痛苦的表情才松开。
    恰在这时,雨水从天空坠落,擦过沈砚深的脸颊,他慌乱中松手,低着头去看她,漆黑的眼眸,情绪不明。
    棠念别过脸,再不敢看他的眼睛。
    “只?有一次机会,我说过的吧。”
    她听见他的声音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只?一个字,再没了话。
    沈砚深的眸光颤了又颤,声音听着越发的苦涩:“我知?道?你因为你妈妈的事心情不好,但分手这两个字不是你怄气就可以随便?说出口的。我也知?道?我以前混蛋,你想怎么打骂出气都可以,以后我会改的,但别分手,好不好?”
    棠念的心脏倏地一紧,她浑身颤抖,脑海里关于?罗如?梅从前的记忆倒带,如?同电影一般帧帧播放。
    她抬眸,对上沈砚深的目光,黑色瞳仁闪烁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什么以后?”
    “你这样的人,和我有什么以后?”
    沈砚深掀起眼皮看着棠念,拽着她的衣领将人抵在墙边,他的声音冷冽,像是谷底冰凉刺骨的河水。
    “棠念,别后悔。”
    直到沈砚深走后,棠念失重地瘫坐在地上,雨水彻底打湿了地面,她被淋得睁不开眼,只?是眼前模糊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拐角处。
    –
    十天后,棠念起诉夏岚的案件开庭,她只?见到了棠吾呈和爷爷,听说是怕棠静晚控制不住情绪,所以派人看住她,没让来。
    棠念坐下时,眼神略过某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愣了下,也不过这一瞬。
    九月判决出来,夏岚因为过失致人重伤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赔偿罗如?梅六十万人民币。
    她知?道?,这是她的律师能争取到最大限度的惩罚和赔偿。
    医生说罗如?梅苏醒的概率很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苏醒的可能,听说有位陈寿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只?不过两年前全家移民去了意大利。
    棠念开始着手准备只?身前往意大利,一来是去找那位陈寿医生,二来是完成罗如?梅的心愿出国,她不想学金融,还是固执地报了医学专业。
    十一月,棠念收到学校通知?,准备好所有手续去和蒋南一道?别,两人头一次喝了一夜酒,喝的不省人事的时候,棠念也会梦到沈砚深,只?是他们再没了见面的可能。
    离开江川那天,棠念回学校了一趟,望着自己?翻过的那堵墙发呆,一切都恍如?昨日?。
    之后她去了前面那条街吃了碗酸辣粉,她要了很多辣椒,自残似的把自己?生生辣出眼泪来,也许只?有这样她才会好受点。
    十一月底,棠念飞了意大利,她没让任何人来送,独自拉着行李箱离开了江川。
    而沈砚深,真的就再也没见过棠念,他每天待在那个出租屋里逃避现实,开学了也没去过,浑浑噩噩的过着没有棠念的日?子。
    尤柯看不下去,却也管不了他。
    直到那天丸子丢了,沈砚深发疯似的找了很久,可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躺在冰天雪地里,望着泼墨般的天,一句话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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