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主任啊,”初时的惊讶过后,黄毛显现出显而易见的轻视,他翘起二郎腿,无视宋城南伸着的手,嘿嘿一笑,“摆这么大的谱,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呢,就一管杂事的社区主任,怎么,你今天来是收物业费的?”
    宋城南收回手,也不尴尬:“物业费不归我们管。”他此时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转头去找同行的同事。
    “主任...”带着眼镜的王志鹏在两米远的地方蹭了过来,“咱们还普查吗?”
    最近市里发生几起入户抢劫伤人的恶性案件,侦破后发现都是暂住本市的人员所为,因为个别社区对暂住人员管理松散无序,给侦破工作带了重重阻力。
    因而,zf组织了一次全市范围内的针对外来暂住人口的普查工作,像新发社区这样人员混杂、外乡人聚居的地方,更是重点摸排的区域。
    最近,宋城南忙的脚不沾地,社区工作人员少,工作量又大,他已经连续加班四五天了,每天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对门的小邻居早已熄灯睡觉了。
    今天,他与王志鹏一组,对经三街的住户和商家进行摸排,没想到刚进了台球厅,就看见小兔崽子举着棍子要给人开瓢。
    “王哥,你先去走访下一家吧,我在这儿有点事,忙完就去找你。”宋城南扭头对身后的王志鹏说道。
    王志鹏推推眼镜,瞥了一眼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两人,又看看秦见和秦三,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主任...”
    “没事,”宋城南笑笑,“王哥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见宋城南面上确实没有为难之色,王志鹏才犹犹豫豫的下楼去了。
    王志鹏走了,宋城南将烟屁股扔进泡面桶里,潇洒的往沙发背上一靠:“您二位和我们家秦见这是有什么过节啊?逼得一个小孩儿都动了怒,瞧把人气的,我要是不及时赶到,小孩儿不得在您二位手下吃多大亏呢。”
    秦见确实气,而且鼻子都要气歪了。什么叫“我们家秦见”?您他妈谁啊?脸怎么这么大?真他妈天大地大不及您脸大!
    男孩儿气得够呛,却只能暗诽,他不傻,现下的形式他只能和姓宋的绑在一根绳上。
    “呦,你这叔儿够能颠倒是非的啊,你都要给人开瓢了,他却替你委屈上了。”
    秦见扒开肩膀上的脑袋,没好气的低语:“三哥,别那么好事,打你的游戏去吧。”
    秦三摇摇头继续歪歪扭扭靠着男孩儿:“不耽误,哥能一心二用,你这叔儿看起来真他妈屌,咱新发镇好久没这样的人物了。”
    这边秦见气得慌,那边黄毛也气得差点背过气,他指着秦见:“我欺负他?他连打我三拳,还差点给我开瓢,还我给他亏吃?”
    宋城南轻飘飘的递了一个“真没用”的眼神过去,二次伤害了头发乱颤的黄毛。
    “秦见,因为什么事啊,气着两个哥哥了?”他转头问秦见。
    “哥哥”一出,秦三又捡了个笑:“草,他是你叔儿,李峰他们俩是你哥,这辈分,平白大了一辈儿啊,牛!”
    显然酒糟鼻也听出宋城南故意奚落的话音儿,面色更加阴暗了。
    秦见双手抱胸,歪歪扭扭的靠在墙上,听了宋城南的问话沉吟的片刻,才缓慢的说道:“我原来在峰哥和春子哥那里做事,最近学校和家里事多,就没过去,今后也不打算去了,可峰哥和春子哥不同意,就...发生了点口角。”
    “口角?你那是口角吗?”黄毛愤恨的站起来就往秦见身上扑,可还未迈开腿就被宋城南一掌压了回来。
    宋城南的动作看起来轻柔,只是轻轻按了一下黄毛的肩膀,但只有黄毛自己知道,那拇指扣到了自己的锁骨中,从骨肉中泛起的酸麻覆盖了半边身子。
    “有话好好说,毕竟那还是个孩子。”宋城南还是那副悠哉的神情,看起来挺好说话。只是黄毛的表情却变幻莫测,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城南,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此时酒糟鼻终于说话了,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真切极了:“宋主任,我们无意与一个孩子计较,我们店里等着学徒的人多,也不是非秦见不可。只是,我们培养了秦见这么久,刚刚学了本事就撂挑子,到哪里也说不过去吧?”
    “本事?”宋城南嗤笑一声,歪头问秦见,“什么本事?”
    他也没想要出个答案,率先问道:“秦见是肯定不能回去了,李先生如今打算怎么办?”
    酒糟鼻看了看沉默异常的黄毛,眉头蹙了起来。以黄毛的脾气,听了社区主任的话必定炸庙,但如今他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像是怵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加之秦见不惜与黄毛动手也不肯再回店里,又有这么个不好惹的叔叔给撑腰,看来今天必定事与愿为了。
    他双手交叉起来,做出了个为难的表情:“既然秦见没时间,那我们也不勉强了。但当初他是说过要在我们店里长做的,我们才培养他这么久,将剪发染发的技艺倾囊相授,花了不少精力和钱,现在他不做了,我们又要去培养别人,实在是麻烦。”
    酒糟鼻的眼里放出精光:“要不这样,这学徒费和违约金就适当的赔偿一点吧,不用多,五千就行。”
    秦见刚想发飙,被宋城南一个手势制止住了。
    “哦?秦见你们店里学的是剪发、染发的手艺?”
    酒糟鼻看了一眼秦见,坦然的说道:“是。”
    “听你这话,他是出徒了?”
    “是。”
    “他剪发的手艺咋样啊?给别人剪过吗?有人花钱找小孩儿剪头吗?”
    急性子的黄毛终于按捺不住自己,抢着说道:“我们教的手艺能不好吗?赚钱,当然赚过钱,你知道他旷工的这些日子我们损失多少钱吗?”
    “哦,清楚了,那你们这是雇佣童工啊,我们家秦见今年才...13。”
    宋城南站起身来,看着张着大嘴木楞的两张脸:“既然我们双方都有错,这官司咱们自己肯定断不清,要不就到派出所,请民警给咱们断断是非,到时候只要民警说我们旷工该赔钱,二话不说我们一定赔。”
    “哦,对了,我怕到时候到派出所说不清,就录了音。”宋城南掏出手机,“你们要听听吗?”
    “你!...你...”黄毛惊觉自己失言,‘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转头求助酒糟鼻。
    酒糟鼻的面色更加暗沉,称得他那颗鼻子更大更红,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起身笑道:“邻里邻居,闹到派出所没必要,这几个月我们与秦见也有几分情意,再说他家里困难,刚刚说的赔偿也就那么一说,没真心想要。”
    他强挤出个笑,教养良好的微微欠身:“既然说开了,那我们就先走了。”言罢,他眯起眼睛看男孩儿,“秦见,好,挺好,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宋城南颔首,又抽出根烟叼在嘴里:“那就不送了。”
    黄毛气愤的起身,经过秦见的时候,用手指点了点,压低声音狠狠地说道:“你给我等着。”
    秦见依旧面无表情,全当有人放屁。
    酒糟鼻和黄毛离去,看热闹的人也呼啦啦的撤了,这一隅只剩一大一小干瞪眼,宋城南指指对面的沙发:“来,我们谈谈。”
    秦见没动,他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气还是气的,但又没那么气了,像一只飘荡了好久的气球,就快瘪得落到地上。
    “谈个屁!”
    谈就是挨训,谁他妈给自己找罪受?他转身就走,觉得还是先撑住面子,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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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一点秦小见就被吃定了哈哈
    第15章 打击乐
    宋城南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乱转了一圈,烦躁的用手扒了扒头发,最后只能无奈走进厨房将门紧紧关上。
    他抽出一根烟,拧开瓦斯点燃,深深吞了一口,也未消减心中的燥郁。
    当初他租这房子的时候,社区的同事再三劝他慎重,但将房租放在首位考虑的宋城南,毅然选择了这里。
    自从在新发镇走马上任,他早出晚归,房子只做夜里存宿之用,每逢假日他也要回农村的家中去,以至于今日才听到赫赫有名的“打击乐”。
    起初还有可令人喘息的“中场休息”,每隔三五十分钟奏乐一次,后来不知怎的,乐手不断返场,一曲罢一曲起,鼓点密集越敲越重,金属碰撞发出的刺耳嗡名声钻到脑仁里,让人生出濒临发疯的烦躁。
    宋城南曾去敲对面的门,除了“打击乐”无人应答,偶然有人经过,气愤的咆哮:“不用敲门了,敲也没用,没人给你开门的,瘫子敲铁管的时候那小兔崽子肯定没在家。”
    宋城南将手收回插进兜里礼貌的问道:“您知道秦见的爸爸为什么敲铁管吗?”
    那人边走边骂,声音大得出奇:“因为啥,因为秦见不给瘫子吃饭呗,饿了他就敲,敲得人心烦意乱,得,哪天我也搬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今天周六,秦见一早便坐车去了市里最著名的旅游景点。十冬腊月,对于秦见来说像西天取经一样最是难熬,但对于慕冰爱雪的游客来说,却仅是新奇与喜悦的短暂记忆。
    在步行街卖了一天冰棍,每卖出去一根,秦见就在心里骂人家一声傻b,大冬天零下20多度吃冰棍,纯属有病。
    生意不错,但天气委实冷,每半个小时就要找地方暖暖身子,不然街上便会又多了一座人形冰雕。
    步行街旁商铺林立,却没几家愿意让秦见取暖。像他这样的流动小贩,抢生意不说,还可能窥出自己的“生意经”,旅游打卡地的商铺,谁还能没点连蒙带骗的猫腻。
    只有一家售卖俄罗斯商品的店铺,欢迎秦见去歇脚取暖。四十多岁的俄罗斯老板还常常给秦见倒一杯热水暖胃,偶尔还会拿出包装得花花绿绿的糖块往男孩儿手里塞。
    热水喝得一滴不剩,但糖从来没拿过。秦见不怎么会表达谢意,总是垂着眸子匆匆的说声谢谢,惹来俄罗斯老板僵硬拗口却叠声连连的“没关系”。
    站了一天,秦见的腿此时像缀着铅块,遇到路上的冰面都不似往常可以灵巧的避开,几次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红点一闪一灭。走近了,发现墙角有一个黑影。
    男孩儿看了一眼倚在墙角的男人没说话,手伸进衣领掏脖子上挂着的钥匙。
    “回来了?”宋城南吸了一口烟问道,“去哪了,这么晚?”
    男孩儿全当空气会说话,头都没回,用摸出的钥匙开了门。
    门刚被拉开,一只修长的大手便扶了上来。
    “秦见,你爸敲了一下午管子了,我听邻居说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很久,严重的影响了他们的居家生活。”
    “后悔了吧。”男孩翻起凉薄的眼皮望着男人。
    “什么?”
    “后悔租这里了吧?这栋房子是租不出去的,你被李婶忽悠了。”
    男人似乎有点急了:“不是,我们说的不是同一回事。”
    “是不是一回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男孩儿又饿又累,显然已经没了耐心,“管子是秦铁峰敲的,要不你就把他抓起来告他扰民,要不就松手,我他妈要进屋!”
    男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男孩,发现他拿着钥匙的手冻得通红。
    “我给你买的手套呢?”
    男孩儿明显一愣,随即偏头别开目光,装作狠厉的说道:“扔了。”
    宋城南挑眉,忽然心里就带了些火气,他一把揪住男孩儿的脖领子往屋子里一扔,随即走了进来,啪的一声摔上了门。
    面对一脸惊怒的秦见,男人随意的说道:“把你龇着的牙收起来,我就看看你爸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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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通宵,今天脑子一团浆糊,写不动了,就这么多吧,有错明天改。
    第16章 蛋炒饭
    宋城南挑眉,忽然心里就带了些火气,他一把揪住男孩儿的脖领子往屋子里一扔,随即走了进来,啪的一声摔上了门。
    面对一脸惊怒的秦见,男人随意的说道:“把你龇着的牙收起来,我就看看你爸到底怎么回事。”
    秦见实在没想到当过兵又是社区主任的宋城南能这般无赖,强忍着去角落拿棍子的冲动说道:“宋主任,私闯民宅犯法你知道吗?”
    进了屋又闻到了那股尿骚味,宋城南向里屋张望,随口敷衍:“知道,我来入户走访,谈不上违法。”
    他在男孩儿头上撸狗似的胡撸了一把:“你去暖暖,我和你爸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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