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伤的只是眼睛, 并未殃及他处。”
    赵信说完,又主动解释道:“卫尉寺卿掌率卫士守卫宫禁,护卫陛下及后宫安全, 乃天大的荣幸与责任。能被任命为卫尉寺卿的, 也必定是陛下信任之人。若臣是卫尉寺卿, 必当恪尽职守, 为陛下肝脑涂地,誓死保护陛下安危,绝不会将陛下置于危险之中。”
    江容稍稍歪着头:“既如此,赵大人怎么成了光禄寺卿?当初为什么不去当卫尉寺卿呢?”
    赵信道:“娘娘说笑了, 官员任命全由陛下做主,哪有臣自己挑选的道理。”
    盛国安在心底冷哼一声,面色不善。
    奸妃和黄毛小儿竟敢当着皇帝的面讨论这种事情。关键是皇帝居然不生气。
    当真是色令智昏。
    盛国安心里想法良多, 皇帝在一边作壁上观。
    江容和赵信, 还在“口无遮拦”地闲聊。
    “赵大人说得好听, 本宫却觉得你的心不够诚。”
    说话时,江容的尾音轻轻挑起, 带了些嘲讽的意味:“你试都不曾试一下, 如何知道此事绝无可能?”
    赵信语气为难:“臣之真心天地可鉴, 面对陛下更不敢有半句假话。只是卫尉寺已有章大人坐镇,臣……”
    江容凑到皇帝耳边悄悄问他:“陛下, 那个章大人是您的人吗?”
    抬头看着眼前之人,趁着等待回答的时间, 她近距离打量了男人一会儿。
    ——好帅啊。
    白皙的皮肤光滑细腻, 没有半点瑕疵, 这么近距离看都看不到毛孔。要不是自己也有一身好皮肤,江容说不定要嫉妒他一个大老爷们长得比女人还嫩。
    面若冠玉却半点都不显女气, 脸庞和五官棱角分明,剑眉斜飞不怒自威,眼睑微垂遮住了深邃的星眸,睫毛长而卷翘勾人心痒,鼻梁高挺让他的脸更显立体。
    两片薄唇是淡粉色的,看久了好像还会迷惑人,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尝尝味道。
    江容轻咬着下唇,正巧男人侧头看来,她躲闪不及,目光一头撞进那双深邃的凤眸里。
    她连忙回神,紧了紧手中玉佩,指腹摩挲玉佩的纹路分散注意力,脑子里闪过诸如“色令智昏”、“美色惑人”、“色字当头一把刀”之类的弹幕。
    男人却什么也没说,手指在她腰间轻轻地画了个叉。
    酥酥麻麻,还有点痒。
    江容强忍着痒意,又问:“赵大人可会武?”
    皇帝打钩。
    江容:“赵大人和那个章大人打起来,谁能赢?”
    皇帝这才抬眼看了赵信一眼,不言而喻。
    江容懂了,摆出奸妃的姿态继续造作。
    “听说赵大人乃武状元出身?”她问。
    赵信回答是。
    江容又问:“那赵大人和卫尉寺的章大人比武,谁更厉害?”
    赵信:“这——”
    江容掩面轻笑,道:“卫尉寺既然是保护陛下的,寺卿自然是武功越高强越好。赵大人若是真的想到陛下跟前效力,不如和章大人比一场,谁赢了,谁就当卫尉寺卿。”
    她说着,抬头看向皇帝:
    “陛下觉得如何?”
    色令智昏的皇帝:“可。”
    赵信刚要谢恩,盛国安终于按捺不住了,抢先开口道:“陛下,官员任命岂可如此儿戏?还望陛下三思啊!”
    江容身子稍稍前倾,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盛国安。
    “那丞相觉得,一个武艺不够高强的人,当得起护卫陛下安危的责任吗?”
    盛国安语气恳切:“章忠才在卫尉寺供职数十年,先帝还在时他就已经是卫尉寺卿了,任职期间并无错处,恪尽职守保护陛下及后宫安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若如此轻率对待功臣,怕会寒了臣子们的心。”
    江容又凑到皇帝耳边:“陛下,臣妾能和他斗嘴吗?”
    皇帝微微颔首。
    江容:“那臣妾说一些话,陛下不能怪罪臣妾哦。”
    皇帝眉梢微挑,静静地打量了她一会儿,似是见她表情诚恳,才又点了点头。
    下面跪着的两人与他们距离并不近,且江容小声说话的时候,总是把声音压到最低。别说盛国安了,就连练过武耳聪目明的赵信,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得了皇帝的允许,江容开始和盛国安打起了嘴仗。
    “丞相大人真会说笑,功劳苦劳固然重要,能力就不重要了?陛下任职时若总考虑所谓的苦劳,那些真正有才能的人又该去哪儿实现他们的抱负?”
    她顿了顿,见盛国安没说话,才继续说道:
    “本宫说句玩笑话,还请丞相不要介意,本宫也是举个例子,无意冒犯您——别说章大人了,就连丞相您,有朝一日,若是有才能在您之上的人出现,您难道还好霸占着丞相的位置不挪身?陛下不主动叫你上书乞骸骨,那是陛下对您的仁慈,您自己也该识趣点请辞才对。”
    盛国安怒急,却什么话都不能说。
    也不敢说。
    如此扎心窝子的话,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皇帝听了却只轻描淡写地斥责了一句:“不像话。”
    就再无他话了。
    想他堂堂一国丞相,竟然被奸妃如此羞辱,皇帝却完全无动于衷。
    实在令人寒心。
    盛国安手握成拳,克制着心中的怒意。偏偏那奸妃似乎还没说够,捏着矫揉造作的嗓子和皇帝告了声罪,皇帝就不再多说,由着奸妃继续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百官替陛下干活,处理国家政事,本就是能者优先。只凭功劳苦劳是远远不够的。陛下更需要那种有才能的清廉的人才,肯为陛下和百姓做事,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对陛下忠心。”
    奸妃巧言令色,说完还轻笑了一声。
    听在盛国安耳中,就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再说了,陛下也不是立马就革了职章大人的职呀,章大人忠心可鉴,陛下可以差遣他去做旁的事,不也是为陛下效力?有赵大人这样武艺高强的人在陛下身边,保护陛下安危,丞相大人不应该替陛下高兴才是?您又如何做出这种陛下轻贱臣子的样子?无故惹人心疑。”
    她说完,抬手半掩着唇,向皇帝告罪:“陛下,臣妾并不是说丞相居心叵测,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还请陛下不要怪罪臣妾口无遮拦。”
    皇帝声音淡然还带了丝敷衍:“爱妃多虑了,章忠才是盛相的连襟,盛相知晓他的为人,也是清楚他的忠心,才会不希望朕换人守后宫。”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给盛国安说话,话里暗指的意思却比江容的那一长段话更过分,就差没指着盛国安的鼻子说他以公谋私,任人唯亲了。
    盛国安哪里还敢再多言?只能磕头道:“官场无父子,更不用说连襟。臣万不敢以公谋私,只是顾念章忠才的苦劳。不过容嫔娘娘说的也是,任之武艺高强,章忠才必不是他的对手,有他这样更有能力的人近身保护陛下,臣也为陛下高兴。”
    任之应该是赵信的字。
    江容猜测。
    这盛国安也算是能屈能伸,刚才还有以退为进,语气中颇有些胁迫的意味,连皇帝都敢隐喻胁迫,可见其还是有点倚仗和底气的。被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冷嘲热讽了一番后,又这么亲切地叫起赵信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赵信有多亲昵呢。
    赵信脸上那块伤的事都还没解决,他现在这样又是做给谁看?
    官场上的人似乎都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后宫里的妃子也是这样,从来不会轻易撕破那层脸皮。
    也不知道图的是什么。
    本来就已经是针锋相对的关系了,表面做出一副和睦的样子,又骗不过那些明眼人。至于那些看不出其中味道的傻子,骗起来有什么好处吗?
    难道就只为了在傻子面前赚个好名声?
    江容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多想了。
    想多了掉头发。
    她现在可是要忙着宫斗的人。
    今天早上皇帝在慈宁宫杀鸡儆猴,把她完全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让那些妃子们知道了她的受宠程度,短时间内,那些妃子明面上肯定不敢对她做什么。
    再加上德妃被贬,她现在已经是后宫中份位最高的女人,宫里那些女人想对付她,必定会先从一些小细节入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以后要面临的危险还很多。
    除此之外,还要像现在这样,帮皇帝舌战群儒,未来肯定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脑。
    她得爱护好自己的头发,不能英年早秃。
    那边,盛国安说完,话锋一转,开始指责起江容来。
    “只是陛下,后宫不得干涉朝政,容嫔娘娘此举实在不妥——”
    皇帝却说:“后宫不得干政,是因为她们往往与前朝官员有联系。容嫔性子直,天真单纯,在晋国唯一的依靠就是朕。听惯了你们的好话,偶尔听她说点真话也挺好。”
    江容悄悄在心底给皇帝鼓掌。
    这脸打得,她都有点心疼中年美大叔了。
    “至于比武一事,赵卿与章卿说说,好好准备吧。”皇帝又说。
    赵信领命,直起身子再拜下去:“臣遵旨。”
    江容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他做这个动作,是为了告诉皇帝他脸上的伤还没解决。
    于是她决定再帮赵信一把:“陛下,那赵大人的伤……”
    “陛下。”盛国安突然出声,打断江容的话。
    他也再拜一次,说道:“犬子伤人一事,是臣教子无方。只是此事有误会,犬子并不认识任之,并非有意殴打朝廷命官。且任之武艺高强,犬子又不曾习武,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又怎会一拳将任之殴打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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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容容:……?
    这是什么惊天bug!
    第35章
    出了这么大的漏洞,赵信却半点儿也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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