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一瞬间,便红了双眼。
    卢以清整个身子发颤,不敢向前一步。她看见一个个凸起的小土堆,一个个在夕阳下的小土堆。
    忽然,她身子发软瘫在了地?上?。
    柳安快步向前想要将她扶起来。
    泪水在卢以清眼眶打?转,她颤抖着抬起头,什么都没问。
    “我扶夫人去瞧瞧丞相?”
    柳安的一句话让卢以清双眼的泪瞬间落了下来。
    “你、你说什么?”卢以清的声音小的稍不经意就?听不见了。
    “是卢氏所有的人。”柳安又道?,“我扶夫人过去?”
    卢以清摇了摇头,“我自己去。”
    她说出的话没有一点声音,她本想扶着柳安站起来,却没有一点力气。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以前啊……
    卢以清还是推开了柳安,她拖着身子往前爬,是啊,她怎么有脸走过去呢?她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又怎么有脸见府上?的众人?
    被昨夜大雨湿透了的尘土沾染在卢以清身上?,她一点点往前移。
    那一个个小土堆似乎上?似乎有一个个人影再向她招手。
    他?们说:“阿竹来了?”
    “阿竹长大了。”
    无声的山林中,藏着太?多的思念。
    卢以清从不敢想,至亲的尸身能被安葬。她错过一个个小土堆,停在了中间,发颤的身体平静的趴在上?面。
    柳安的泪落在地?上?,他?看着阿竹在哭,看着她压抑的没有一点声音。
    柳安走过去轻抚她的后背。
    “阿竹要是想哭就?哭出来。”
    卢以清看了一眼柳安,“是父亲母亲吗?”
    “是。”
    “啊!”山林的宁静在一瞬间被打?破,她曾以为再也?不会有任何?思念的地?方。
    柳安轻抚她后背的手从未停止,生怕夫人太?难过顺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夫人似乎没什么力气了。柳安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擦去她快要干了的泪。
    “今日夫人见到了,日后便不要再藏着思念了。”柳安道?。
    卢以清没有回答。
    她在想,为何?隔着一层层土,就?觉得那么远呢?
    她问:“若是我夜里在这里,他?们会来看我吗?”
    “阿竹,我们引着他?们回家。”柳安道?。
    两行泪无声落下,卢以清从柳安怀中挣脱,再一次趴在坟墓上?,很安静,任由泪水落在上?面。
    “母亲说可以抱着我,一直到我出嫁。”卢以清道?。
    “父亲说,没有人敢欺负阿竹,因为父亲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塞外的风光是何?样的?阿兄说要带我去看看。”
    “安哥哥,我恨大雍,我恨那个躲在深宫里的皇帝。”
    “我知道?。”柳安揉了揉她的发丝,他?知道?这时候应该让夫人静一静。
    她一直不哭不闹,不说思念,可柳安知道?她都藏着。
    日头从山上?落下,没等柳安说要走,卢以清便站了起来。
    逆着光,柳安从她的目光中瞧见了一丝冷漠。
    “我们回去吧。”卢以清道?。
    下山的路,卢以清仍旧在前面,她没有抱起裙摆,一路上?的干枝被她踩在脚下,那些绊倒脚步的,她便捡起来折断。
    ……
    回去的一路上?卢以清都没再说一句话,直到马停在城门前。
    她抬头看了看柳安,“为何?不进去?”
    柳安说:“十六年前,就?是在城门即将关上?的一个夜里,我来到了长安。”那时候,他?所有的亲人都死了。死在了遥远的幽州,连尸骨都没有。
    卢以清抬手擦去柳安的两行泪。
    柳安低头,见夫人笑了。
    她说:“今日我有了一个女儿,便也?行一个善事,你跟我走吧。”
    闻言,柳安也?笑了。
    “你能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丞相府上?。”
    “丞相?哪个丞相?是陛下信任的吗?”
    “你这少年郎倒是有些奇怪,我是政事堂丞相,卢征。”
    “就?因为今日你有了个女儿就?要带我进去?”
    “嗯,我有了个女儿,准备取名?卢依,你觉得如何??”
    柳安先停住了,他?问:“夫人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父亲同?我讲过许多遍。”卢以清回。
    “丞相,要关城门了。”一个侍卫见柳安的马还在外面急忙跑过来道?。
    柳安点了点头,“知道?了。”
    ……
    府上?的人一直等到宵禁才等来了丞相和?夫人。
    两人红着的双眼足以说明一切。
    “丞相和?夫人想要吃些什么?”
    “不吃了。”卢以清先开口道?。
    整个丞相府灯火通明,像卢以清回来的第一日一样。瞧着有些奇怪,卢以清便问:“夫君为何?要掌灯?”
    “夫人恐怕要在夜里站上?一站,给夫人掌上?几盏灯又何?妨。”
    卢以清望着他?的双目,问:“父亲倒下时,痛苦吗?母亲呢?”
    柳安咬紧牙,这是夫人第一次问这种问题。且不说如何?回答,就?算是说了实话,也?不见得夫人会信。
    那时丞相知道?了卢家的命运,先一日找到了柳安,嘱咐他?一定要亲自来。
    这件功劳不能落在其?他?人身上?,唯有柳安站起来了,阿竹才有可能活命,宫中的阿琳和?太?子才可能有生存之道?。
    卢相似乎是预料到了他?下不去手,那日丞相府没有一人是死于刀剑,全是服毒自杀。
    所以外面的人好奇,为何?一声惨叫都没有。
    “岳丈说让我一定护着夫人。”柳安道?。
    卢以清懂了,痛苦、很痛苦。
    ……
    从外面晚归的王凌夫人有些心慌,她怎么也?没想到能在外面碰见柳安和?卢以清,虽说二人没有瞧见自己,但这日子他?们出去做什么?
    她在府上?来回踱步,迟迟没有等到将军回来。
    婢子不懂夫人今日为何?如此慌乱,不过是见到了丞相和?丞相夫人。
    她大口喘着气,是因为城门口的另一双眼睛实在是让她心慌。
    如果?她没看错,那是崔远的马车。
    崔远怎么就?瞧见了阿竹!
    ……
    第二件喜事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崔远自然认识那张脸,和?卢琳太?像了。陛下若是见到了这张脸,还有程裳什么事!
    是柳安自己要寻死的,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不过……他?并不准备直接去找陛下,这样无趣。况且万一柳安来个狸猫换太?子,岂不是摆了自己一道?。
    倒不如让所有人的一起看见丞相夫人是何?相貌。
    若是长安城忽然吹起一股风,那传到宫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一个人能看走眼,所有人可不能了。
    “左相,有人来了。”夫人走到崔远跟前道?。
    崔远蹙起眉头,“是哪个不长眼的在现?在过来?”中元节来此,也?不知道?避讳些不吉利的事。
    “兵部的人。”夫人又道?。
    一听是兵部崔远快步走去。
    ……
    同?样的消息也?传到了柳安的府上?。
    几乎没人能想到在大雍都处在悲伤之际时,边境又开始了新的战事。
    卢以清听到兵部人口中的消息,心中疑惑,“幽州?怎么又是幽州?”
    柳安没有回答,有些烦闷坐马车去了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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